第五章《病榻寒砧》

重癥監護室的鋼化玻璃上凝結著水汽，阿強的掌心在霧氣中反復描摹著小燕的側臉。呼吸機的節奏像鈍器敲擊心房，他突然發現輸液管里流淌的不是生理鹽水，而是三年來電子葉脈中褪去的極光碎片。護士推著藥車經過時，輪子碾過阿強散落的草稿紙，上面密密麻麻的量子方程正在被消毒水暈染成楓葉形狀。

小燕的白大褂掛在門后，聽診器的金屬頭滲出銹跡。阿強解開它時，電路板殘片從布料夾層簌簌落下，在熒光燈下組成微型銀河。他將殘片拼湊在病床邊，隨著小燕呼吸頻率的波動，那些碎屑開始發出與北極光同步的微光——這是她未完成的量子糾纏模型，此刻正以她的心跳為變量重新運算。

走廊傳來實驗室的緊急廣播。阿強沖到窗前，看見整棟醫院大樓的玻璃正在發生量子糾纏效應——無數個小燕的倒影在不同樓層重疊，每個投影都在做著相同的動作：將銀杏葉吊墜按在心口。而窗外的楓林不知何時被冰雪覆蓋，葉片背面的葉綠素在零下十度的寒風中依然倔強發光，組成警告矩陣：[視網膜再生重啟][數據正在自我修復][需要宿主體溫]

“先生，您的探視時間到了?！鞍脖Ｈ藛T試圖拉開阿強，卻被他腕表突然亮起的全息投影定在原地。屏幕顯示的是小燕發燙的手指在病歷上劃出的軌跡——那是一串他再熟悉不過的代碼，正是三年前楓林里吊墜碎裂時散落的光斑序列。隨著代碼自行編譯，阿強的視網膜突然浮現出他們初遇那日的光影：聽診器、電子葉、未干的極光顏料，還有小燕脖間正在重新亮起的銀杏葉吊墜——只是這次，它的光芒里多了一絲阿強代碼特有的琥珀色。

當最后一片殘片嵌入電路時，病床突然開始震動。小燕閉合的眼瞼下，虹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凝聚，像極光在極夜中蘇醒。監護儀的心跳波形突然變成量子糾纏的雙螺旋結構，而阿強口袋里那顆始終無法孵化的楓籽，此刻正頂開他的掌心，在消毒水氣味中綻開金屬光澤的胚芽——葉片脈絡里流淌的，赫然是小燕視網膜再生模型的開源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