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在姜穗眼底折射出細碎的冷光。她死死攥著銀質餐叉，指節泛白，餐布上滴落的紅酒像蜿蜒的血跡。宋瑩瑩正把剝好的蝦肉往李小游嘴邊送，尾戒上的碎鉆晃得人眼暈。

“嘗嘗這個?！八维摤摰闹讣兹境绍嚴遄由?，指尖沾著紅油，“我特意讓后廚加了雙倍辣?！拔r肉懸在半空，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李小游的輪廓。

姜穗突然想起去年冬至。那天下著凍雨，李小游裹著寒氣進門，懷里揣著保溫盒，打開是剝好的三鮮餡餃子。他手指凍得通紅，笑著說“路上看見有老婆婆擺攤“。

“啪嗒“一聲，程朗朗的湯匙掉進瓷碗。他舀起雞湯的手僵在半空，油花在碗里漾出漣漪：“婉兒，趁熱......“

“她海鮮過敏?！袄钚∮瓮蝗婚_口，就著宋瑩瑩的手吞下蝦肉，“結婚第一年團建，她誤食蝦滑進了急診室。“

包廂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姜穗感覺無名指上的戒痕在發燙，那里原本戴著婚戒，今早出門前被她摘下來扔進了首飾盒最底層。

宋瑩瑩輕笑出聲，抽出濕巾給李小游擦嘴角：“瞧我這記性，上個月在日料店，子恒還提醒過我呢?！八匾庖е亍叭樟系辍叭齻€字，余光瞥見姜穗的睫毛顫了顫。

“夠了！“姜穗猛地起身，椅腿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她抓起紅酒杯潑向對面，酒液卻在半空拐了個彎——李小游抬手扯過桌布，整塊刺繡錦緞像張開的網，將潑灑的紅酒兜頭罩在程朗朗身上。

深紅色酒漬在金利來襯衫上蔓延，程朗朗跳起來時碰翻了骨瓷湯碗。雞湯順著桌沿滴落，在姜穗的香奈兒外套袖口暈開油漬。她怔怔看著李小游，忽然發現他左腕戴著塊陌生的百達翡麗，表帶扣上刻著“LY“的縮寫。

“發什么瘋？“程朗朗狼狽地擦拭西裝，“這衣服夠買你全身行頭！“

“是嗎？“李小游慢條斯理地解開袖扣，“上個月澳門賭場典當行收了件同款，票據號是XG230518?！八统鍪謾C調出照片，程朗朗的臉色瞬間慘白。

姜穗突然抓住李小游的手腕。表帶內側有道淡粉色疤痕，是去年她發脾氣摔花瓶時劃的。當時他說“留著當紀念“，此刻那道疤卻像嘲諷的笑臉。

“跟我回家。“她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別在這丟人現眼?！?

宋瑩瑩突然嗤笑出聲：“姜總監上周不是還說要分居？“她晃著手機，微信聊天記錄里姜穗的頭像赫然在目：“這套碧桂園的別墅，不是準備給程先生當愛巢？“

空氣驟然凝固。服務員端著水煮魚片僵在門口，紅油在托盤上微微晃動。崔源拼命給其他人使眼色，幾個同學借口抽煙溜出了包廂。

“起訴書今早送到姜氏了。“李小游抽回手，腕間留下月牙狀紅痕，“下周三開庭。“

姜穗感覺耳鳴如潮水漫漲。她想起半個月前那個雨夜，李小游渾身濕透站在玄關，手里攥著離婚協議。當時她說“想都別想“，把協議書撕成碎片扔在他臉上。

“我不同意！“她抓起醒酒器重重砸在桌上，玻璃碴四濺，“只要我不簽字，你還是我丈夫！“一塊碎玻璃劃過她腳踝，血珠滲進華倫天奴高跟鞋的綁帶。

宋瑩瑩突然鼓起掌：“好個貞潔烈女。“她掏出粉餅補妝，鏡面映出程朗朗正在刪除手機記錄，“需要我提醒你上個月16號，程先生在你辦公室待到凌晨三點？“

“那是加班！“姜穗的聲音陡然尖利，“我們在核對招標文件......“

“需要調監控嗎？“李小游解鎖手機，“云海集團的安保系統能拍到姜氏總裁辦公室的窗戶。“他點開視頻，畫面里程朗朗的身影在百葉窗前晃動，手里舉著香檳杯。

姜穗踉蹌著扶住椅背。那晚她確實在和程朗朗慶祝，慶祝他們成功攔截了云海的建材供應商。當時程朗朗說“開瓶好酒助興“，她怎么會沒注意到那瓶唐培里儂的包裝紙印著澳門賭場的標志？

程朗朗突然奪門而出，寶馬鑰匙掉在地上。宋瑩瑩用高跟鞋尖勾起鑰匙圈：“程先生跑什么呀？不是說要給我介紹新客戶？“

包廂里只?；疱伔序v的咕嘟聲。姜穗盯著李小游領口的口紅印，突然發現是珊瑚色——和她上周扔進垃圾桶的那支一模一樣。她渾身發抖，抓起手包翻出婚戒，金屬圈內側的“LY&W“已經模糊不清。

“你以為這樣就能贏？“她把戒指拍在桌上，“姜氏還有三千萬流動資金，足夠......“

“你父親半小時前簽了股權轉讓書?！袄钚∮尾林R片，“現在姜氏最大的股東是云海集團?！八麖膬却槌鑫募迈r紅如血。

姜穗突然笑起來。她抓起冰桶澆在自己頭上，碎冰碴順著發梢往下淌：“五年了，你終于露出獠牙。“水珠在她睫毛上凝成霜，“當年那個給我煮紅糖水的李小游，是不是早就死了？“

宋瑩瑩正要開口，李小游抬手制止。他撿起婚戒放進西裝口袋，轉身時輕聲說：“死在你去機場接程朗朗那天。“

月光透過旋轉門在地上投下光斑。安倫倚在邁巴赫車頭，手里晃著蜂蜜水玻璃瓶：“民政局那邊打點好了，明天九點?！?

“不急。“李小游扯掉領帶扔進垃圾桶，“讓她再嘗嘗從云端跌落的滋味?！澳藓鐭粼谒麄饶樛断玛幱埃h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程朗朗在停車場撞上了消防栓。

宋瑩瑩追出來時，正看見李小游把婚戒扔進下水道。銀圈在柵欄上磕出脆響，像極了五年前婚禮上摔碎的高腳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