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邁入仲冬十一月。
距冬至尚有一旬,肅王府內,提前做起了節慶準備。
比如清掃家廟,備辦祭品,發放棉衣。并于府邸內外,懸掛起了嶄新的朱紗燈。
一應布置,雖不如過年那般繁盛,但更重儀式感!
這些具體的事,有王管家、春杏,及秦可卿等人,幫著料理,倒不用朱仲安多做什么。
他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俠門、商業、天工營,及出書事上。
便是皇家宗學,得了宮里的差事后,倒也不用常去了。
到了十一月初五。
也是《三俠五義》正式發售的第一天。
宮里對于半月前的溫王謀逆事件,恰好迎來了處置結果!
皇九子、溫王朱伯圣,以謀逆大罪,削除宗籍,除名于玉牒。并賜白綾,死后不入皇陵。其母妃、妻妾、子嗣等,皆賜毒酒。未成年子女,則被廢為庶人,終生幽禁。
十一皇子、章王朱伯煜,知情不舉,按照“助逆”論處,削爵貶為庶人,終身軟禁。
北靜王水溶,結交非人,以失察之罪,降為輔國將軍,責令閉門思過,沒收部分田產、仆役,子孫不得襲爵。
此外,禮部尚書等眾多外朝官吏,因結黨營私、附逆謀反,按律當斬,有的誅三族。參與作亂的神機營軍將,全數被誅殺,普通士卒則被赦免。
至于屬于九爺黨的中央和地方官員,皆被貶謫或流放……
整個謀逆案,牽涉廣泛,多達數千人。更可見成王敗寇,奪嫡的殘酷性!
而皇家無親情,肅王府早已入局。
唯有成為紫禁城之主,才能徹底掌控命運!
午后,王府花廳內。
朱仲安聽完雙喜打探的消息,靠在太師椅上,心里滿懷著思量。
冬狩刺殺案的風波,遠沒有徹底結束。
但危機并存,隨著九爺、十一爺身死,北靜王降爵,四爺實力萎縮……各府于神京內外,空出來的地下勢力,正是俠門抓住機遇,吞并擴張的時候!
前番漕幫覆滅,讓俠門于碼頭站穩了腳跟。那這一次,勢必要于京城內,尤其南北城,發展壯大,成為他隱秘的一只大手!
趕后兒,就是同柳湘蓮等俠門成員,相聚的好日子,得好生布置一下。
噠噠噠!
聽到腳步聲。
朱仲安側眸一瞥。
只見王管事就摸著山羊胡子,沒了平日穩重,兩頰泛紅,如飲美酒,快步走了進來。
臨近之后,他恭敬一揖,嗓音拔高了幾分,說道:“主子,賣完了!”
“今日首發的一百冊精裝本,一千冊普通本,全都賣完了!”
“有的各府仆從,帶著銀子前來預定,也有書商往聽雪軒打探,商議合作之事……”
聞言,朱仲安神色如常,心里則是舒了口氣。
事實證明,能流傳下來的經典武俠小說,天生自帶廣泛受眾!
而賣出的這些書籍,以楠木函套、灑金箋封面的精裝本,并請了名家批注,單冊成本約四兩銀子,實際售賣十兩銀子。
至于藍布封面、竹紙內頁的平裝本,原本是走量的,打壓可能滋生的盜版,利潤空間要低一些,單冊成本約四百錢,售賣八百錢……
這般算下來,發售首日的毛利潤,就在一千兩上下!
用日進斗金來形容,毫不為過!
能銷售的那么紅火,也離不開近幾天的廣告營銷。
這其中,除了馮紫英等人,收到精裝冊后,于勛貴子弟中的宣傳。另外,還請了戲樓、詩社,乃至于碼頭說書人的傳頌……
加之內容本身過硬,經過未來幾天饑餓銷售,只會越傳越廣!
而有了這批收入,他的一些布局,方能更為從容。
數息后,朱仲安起身,看向王管事,安排道:“現有的書籍,要不了幾天,就會售賣一空,讓書坊加緊印刷!”
“至于那些書商,先晾上他們三日,之后再慢慢接觸。記得告訴他們,聽雪軒不僅有后續的《三俠五義》,更有質量不下此書的其他話本小說。要想合作,就必須拿出誠意來……”
“小人記下了!”
王管事眉開眼笑,作揖應聲之后,提著袍角而走,腳下帶著風,心里卻是感觸無比。
先王妃在天有靈,世子爺自那日摔了一跤后,就愈發足智多謀了。
幾個月功夫,不但把碼頭盤活了,還會寫書賺錢,順道把聽雪軒的名氣打出去了。
可惜王爺身處遼東,忙著同韃子交戰,一年到頭,也不往府里送一封信,尚不知此事……
若看到了世子爺的變化,定也歡喜的了不得!
也就在管事離開不久,朱仲安便打算尋來秦可卿,將《三俠五義》第三卷錄完,也是第六十回。
話說那日的傾心交談后,他雖沒有乘虛而入,深入到最里一步。
但已了如指掌,秦可卿更是完全鐘意于他,實可隨時隨地,任君采摘。
雙方關系至此,待到將來,娶了世子妃后,給予秦氏一個妾室名分,乃是必然之事。
這邊廂,方命貼身丫鬟春杏,去將秦氏尋來,陳虎經過通稟,就匆忙入內,送來了一封親筆信。
“主子,是津門幫送來的,說是他們背后的二爺,想要見一見主子!”
陳虎言明之際,朱仲安已接過信。
只見信函封面題簽,以朱紅灑金箋豎寫有“恭呈肅王世子殿下文幾”,左下角則寫著“江南甄氏甄瑛謹封”。
……
崇文門內,靠近東四牌樓,矗立著一處府邸。
正是江南甄家,于京中的居所。由于占地面積大,加之甄氏身份顯赫,便是整個胡同,私下都稱為“甄家胡同”。
后宅正院東側,與正房通過抄手游廊連接,正是東暖閣。
但見暖閣內,北墻懸掛著先帝御筆所書的“萱榮堂”牌匾,拐角的多寶閣上,則放置著琺瑯暖爐、汝窯梅瓶等貢品。
時下,隔扇門大開,屏風兩側,甄瑛、甄婉兩兄妹,分坐東西,一眾親信丫鬟嬤嬤們,則于旁邊服侍著。
甄瑛眉頭緊蹙,看向茶案上,冒著熱氣的琺瑯彩蓋碗,感嘆道:“誰曾想到,京里轉眼出了這檔子事?”
“幸好只是口頭約定,尚未正式行六禮。時下通過京中一些關系,可算是把妹妹的婚事給退了……”
一月之前,甄家同北靜王府的婚約,早就傳開了。
眼下,雖已悔婚,但小妹想要再尋權貴結親,就要難上許多。甚至會多個“克夫”的外號,以后誰還敢娶?
當然,這也怪家里想要左右逢源,多方布局……
瞥見屏風另一端,顯得有些靜謐。
甄瑛輕笑了一聲,換了個話題,斟酌道:“今兒把信送過去了,妹妹覺得,肅王府的那位,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