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午間。
墨禪居,地處鼓樓西大街一帶,也是神京有名的品茗盛地,往來文人騷客頗多。
肅王府的轎子,穩(wěn)穩(wěn)落在了臺階處,相候的知客相公,但見陳虎等護衛(wèi),眸光一動,上前拱手道:“不知貴人可有預約……”
須臾,隨行小廝雙喜,遞了紫檀木制的牌子,上書“望云”二字,也是定好的包廂名字,旋即昂首道:“我家主子前兒就約好了!”
兩人說話間,朱仲安已下了轎子。
但見他今兒頭戴黑色縐紗網(wǎng)巾,內(nèi)襯云錦交領襖,外穿素色程子衣,束烏木鎏金暗扣革帶,腳踏素面青緞粉底靴。腰間還懸有羊脂玉禁步,及香囊等飾品。
單是這身行頭,加上俊朗外表,即便孤身一人,也足以刷臉步入!
而他將聚會地點放在此地,正好附庸風雅,掩人耳目,商談一些事項。
正前方,知客相公頭戴玄色方巾,長得清瘦白凈,一手持花名冊,一手持拂塵,這邊剛核對完。
他轉頭一瞧,知是肅王府的貴人當面,忙恭敬行禮道:“貴人萬福金安!魯王家的小主子,已提前到了……小人給您引路!”
聞言,朱仲安輕輕頷首,心里面卻有些感觸。
今兒本是他做東,因此提前一個時辰就到了!
而堂弟朱仲良做什么都有些丟三落四,唯獨來這地方白嫖,卻是最為積極了。
隨之,知客相公于前面引導,到達一層的樓梯口,便換上了眉清目秀的清音童子,捧香爐走在前面。
順著朱漆雕花扶手,至二樓后,早有管事的掌班相候。向前望去,還是位豐腴端莊的美婦。
方才得了樓下通稟,知來者身份,婦人左手捏帕,行了個萬福,笑道:“妾身蕓娘,請貴人安,您這邊請!”
不論其他,單是這一路走上來,情緒價值算是拉滿了!
但同后世相比,各方面條件,到底是相差甚遠。
朱仲安瞥了眼,就收回目光,說道:“嗯,前面帶路吧!”
待來到包廂門簾處,還沒有邁入,十四弟的聲音,就傳入耳中。
“哼,我才不管呢,今兒是我十三哥,第一次來你們這里。那明月姑娘,吹拉彈唱、琴棋書畫茶,樣樣精通,若不叫來展示一番,不就是不給我十三哥面子嗎?”
“爺您見諒!明月姑娘有約了,今天卻是不行。等到有空閑,我一定讓她好生陪一陪您!”
聽到里面的說話聲,朱仲安面色倒無多變化,反正堂弟的性格,他本就清楚的很。
而今日,同馮紫英等人見見,可不是為了娛樂。
見狀,反倒是蕓娘有些尷尬,想要解釋些什么,就見肅王世子,大步邁入。
腳步聲響起。
恰好被屏風另一側的朱仲良給聽見了。
待轉頭一瞧,見是堂兄到來。
朱仲良忙起身見禮道:“十三哥……”
“十四弟來得早啊!”
堂兄弟略一寒暄。
朱仲安看向恭候的蕓娘、茶博士等人,說道:“暫時不用其他人……若是南國公府的夏公子,成國公的史公子,還有神武將軍府的馮公子到了,且速請進來!你們也都下去吧!”
“是。”
注意到肅王府的貴人氣度,還有話語中的威嚴感,蕓娘等人,心里有些忐忑,忙是應聲離開。
朱仲良見此,一屁股坐在那螺鈿屏風榻上,拿起茶水往嘴里灌了口,忍不住嘆道:“十三哥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就說那蕓娘,生得風情萬種,往來的人啊,哪個不想上……”
朱仲安倚于臨近的楠木榻上,觀堂弟之態(tài),抬眸道:“再有十來天,魯王叔就從山東回來了吧?”
“咳咳!”朱仲良一口茶水噴出,猛地咳嗽了幾聲,捂著胸口,直到捋順了氣,無奈道:“唉,十三哥,能不能別提我爹,讓我好生瀟灑快活幾天!”
針對堂弟這般擺爛狀態(tài),朱仲安搖了搖頭,拿起紫砂壺,往手邊的白瓷若深杯,倒了七分滿,品了口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想以魯王叔,也是希望十四弟,能夠承太祖、世祖之余烈,揚我大明威武!”
“說起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而今誠非太平世道,也是宗室子弟,該有作為之事……”
“哈哈,世子爺說得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好男兒生于世,誠該建功立業(yè)!”
一道豪爽大笑聲,從門口傳來。
當朱仲安攜朱仲良站起身時,只見史宗朝、夏承烈、馮紫英三人,聯(lián)袂而至。
三人顯然是約定了時間,想著提前到來。畢竟,兩位世子爺,皆為宗室子弟,又豈能怠慢了?
開口之人,正是馮紫英。而兩側的史、夏二人,也都目露奇光,頷首認可。
“拜見肅王世子!”
“拜見魯王世子!”
“紫英兄、宗朝兄、承烈兄……”
五人互相見禮,落座之后,朱仲安拿起手邊茶具,親自烹茶,給幾人各倒了一杯,邊飲邊聊。
茶技乃前明文人“五藝”之一,眾人常以茶會友,便是貴族子弟,也多有學習此道。甚至還專門著有《茶譜》、《茶疏》等,流傳于后世。
只是當下,很多勛貴子弟不學無術,多有丟棄,而他正好會一些。
隨之,接著方才的話,從大明的內(nèi)憂外患出發(fā),馮紫英等人,同朱仲安一道,難免聊起了邊地局勢,一時多有義憤填膺。
反倒是朱仲良,聽得百無聊賴,顯得昏昏欲睡!
“去年秋,直至今秋,瓦剌數(shù)度犯邊,騎兵大部來襲,又同羅剎秘密聯(lián)合,于我大明有夾擊之勢。此況若不改變,情況只會愈發(fā)危機……”
原本有些沉默寡言的夏承烈,論及軍事,講的頭頭是道。
朱仲安聽罷。
結合這些天里,所翻閱的史料,他心里卻是清楚,從世祖朝之后,大明邊疆愈發(fā)不穩(wěn),原因在于防御線過長,難以同時顧忌東西,加之遼東安危,牽制了明軍的大部分精力,以及眾多國內(nèi)問題……
當著馮紫英等人的面,他客觀陳述了個人看法。
“大明邊患問題,由來已久。想要改變這一切,需要的是對癥下藥……”
馮紫英聞此,當先拊掌,接著一嘆道:“世子爺所言極是,然則,我大明想要改變這一切不利狀況,甚為不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