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宋齊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把手放到我的小腹上。
他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怎么摸不到他?」他歪著頭,一臉困惑。
我第一次見他露出這么孩子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哪有這么快?現在估摸著才剛剛成形,得再等幾個月才能顯懷呢。」
我微微抬頭看向宋齊,想了想才開口。
「這個孩子......」
我不知道宋齊會不會允許這個孩子的存在,我擔心它會把我們本就亂成一團的關系弄得更復雜。
但作為一個母親,在知道它存在的那一刻,我就和這個小小的生命有了一種奇妙的連接。
宋齊的表現是歡喜的,這讓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咱們留下他!」
他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小心翼翼地輕撫我的小腹。
「我真的要做爹了?」
宋齊皺了皺眉,隨后又舒展開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喜悅。
「我當真要為人父了?」
隨后他把我緊緊抱在懷里,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謝謝你,珍兒。
我......我不知該怎么做,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做個稱職的爹。
咱們該怎么給他起名呢?用宋葉如何,合了咱們倆的姓......」
宋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我心里久違地涌上一股熟悉的暖意,從心口處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我伸手回抱住他,輕聲應道:
「都依你。」
宋齊看起來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孩子。
我院子里本來只有一個小丫鬟,現在他又添了一個專門給我做吃食的婆子,各種補品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家里送。
往常他陪封小姐的時候多,但現在他一下衙就來了我的院子,往后幾乎不怎么出門了。
新來的婆子笑著跟我說:「少夫人好福氣呀,少爺對您這般體貼。」
我還沒說話,宋齊就端著一碗燕窩遞到我手里笑道:「照顧自家夫人不是應該的嗎!」
我側臉看向宋齊。
他的表情幸福又理所當然,好像真的是個沉浸在要當爹喜悅中的男人。
我們的關系漸漸緩和,曾經的裂痕慢慢修復,而他跟封小姐之間的矛盾卻越來越多。
有幾次我甚至聽到封小姐在書房里跟他吵架。
我摸著宋齊的頭發,他正靠在我腿上,腦袋貼著我的小腹。
「沒事吧?」我用手指描繪著他的眉眼,「最近總是聽到你們吵架。」
「沒什么。」宋齊握住我的手,眉頭微微皺起,露出幾分不耐煩,「她就是這么不講道理,什么事都要依著她,不然就鬧。」
他輕嘆道:「珍兒,還是你懂事。」
我沒說話。
任性是因為有底氣,我哪有什么資格任性呢?
要是可以,我也不愿意跟別人分享一個男人,還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暗處,像個見不得人的東西。
我又想起我爹娘給我取的名字,
葉珍。
珍寶的珍。
爹娘希望我能像珍寶那樣被人捧在手心里,可我卻活成了見不得光的魚目。
......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跟宋齊誰都沒有再提起封小姐。
我心里藏著一絲不敢說出口的念想。
興許還有轉機,如今我們有了孩子,若是宋齊真的愛我,他總該有個取舍吧。
4.
不出我所料,他終究有了抉擇。
只是非我所愿。
九月天氣,暑氣漸消,秋意初顯。夜晚涼風習習,吹散了天際云霞。
高遠夜空,繁星如珠玉灑落。
不遠處的江面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絢麗的煙花,映襯著江面泛起粼粼波光。
那煙花甚是絢麗,如天女散花般墜入江中,繼而無數彩色紙鳶排列成心形,又化作一只手捧著玉鐲。
原是有人在求親。
我倚欄而立,饒有興致地觀望著。
比起這樣的浪漫盛大,我更喜歡兩人在江畔漫步,不期然間掏出玉鐲。
雖非我心中理想的求親方式,但這并不妨礙我為他人的姻緣祝福。這般多的煙花和紙鳶,想必那公子花費了不少心思。
我心中暗自羨慕,腦海中不由又浮現了宋齊那如畫的眉眼。
不遠處,數十只紙鳶組成的手緩緩戴上玉鐲,江畔煙花再次綻放,整片夜空都被映得五彩斑斕。
「少......姑娘,你的信。」小丫鬟匆匆跑來,遞來一紙書信。
由于最近封小姐來鬧得多了,丫鬟婆子們都知道我并非少夫人,又因為宋齊并未給我什么名分,我便主動讓他們喚我姑娘,左右不過一個稱呼而已,其實我內心還存有一絲僥幸,期望一個正式的名分。
我疑惑地接過書信,卻在看完的那一刻表情瞬間凝固。
信中,我與宋齊的共同友人給我傳來一則消息。
句里行間可以看得出她頗為糾結,措辭謹慎。
可那句話仍如利刃般瞬間刺入我心,令我痛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