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青蓮再現
姑蘇城外三十里的焦土上，三十六個青銅樁釘入地脈。淵虛宗第三代掌門陸明軒手持羅盤，眉頭緊鎖地看著地面上不斷升騰的黑氣。這些自地縫中滲出的陰穢之氣，正沿著三百年前劉伯溫設計的“九宮鎖龍陣“紋路游走。
“掌門，七大門派的人馬已到山腳。“大弟子沈青崖單膝跪地，手中密函還帶著血跡，“武當玄真子說，若我淵虛宗再不出面鎮壓，他們就要請動朝廷的天兵天將了。“
陸明軒指尖撫過羅盤邊緣的裂痕，那是昨夜子時被域外天魔的殘余氣息震裂的。他望向東南方天際，那里隱約可見紫金山方向飄著詭異的青色云霞——那是青蓮凈火焚燒后的異象，按理說不該持續三年不散。
“開陣。“陸明軒突然下令。
十二名淵虛弟子立刻割破手腕，將血滴入青銅樁頂的凹槽。當最后一道血符完成時，整座平原突然劇烈震顫，地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沈青崖驚恐地發現，那些本該鎮壓邪祟的青銅樁，此刻竟滲出暗紅色的銹跡。
“掌門，這是...“大弟子話音未落，地面突然裂開丈寬溝壑。溝中騰起的不是泥土，而是無數扭曲的枯骨，每具骸骨天靈蓋上都釘著枚青銅釘。
陸明軒瞳孔驟縮。這些釘著“鎮魂釘“的尸骸，分明是淵虛宗歷代弟子的規制。他認得最前方那具骸骨的裝束——三百年前為鎮壓白蓮教叛亂，失蹤的執法長老陳玄策！
“青蓮...凈火...“溝壑深處突然傳來沙啞的呼喊，那聲音讓沈青崖渾身發冷。這不是活人該有的聲帶振動，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擦青銅器。
地面突然炸開七朵青蓮，每個蓮臺上都立著具焦黑尸體。最中央那具尸體緩緩轉頭，露出的面容讓陸明軒踉蹌后退——竟是本該在姑蘇城外灰飛煙滅的李默！
“當年你們用九宮鎖龍陣困我，今日便用這淵虛宗三百年氣運來還吧。“李默的聲帶像是被砂紙磨過，他抬手虛握，溝壑中升起萬千白骨。那些骨殖表面浮現出青色經絡，竟在虛空勾勒出完整的周天星圖。
沈青崖突然噴出鮮血。他看到那些白骨拼成的星圖，分明是淵虛宗禁地藏經閣頂的二十八宿天罡陣。更可怕的是，星圖中央懸浮的，正是本該隨李默一同湮滅的青蓮凈火！
“不可能！“陸明軒捏碎手中玉符，“青蓮凈火乃至陽至剛之物，怎會...“
話未說完，整座山門突然被青光籠罩。藏經閣頂的二十八宿銅鈴同時自鳴，音波震碎了七十二道護山大陣。沈青崖驚恐地發現，自己苦修三十年的浩然正氣，此刻竟如春雪遇陽般消融殆盡。
地底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李默腳下的焦土突然塌陷，露出埋藏地心的巨大青銅羅盤。這羅盤比姑蘇城外的祭壇還要古老，盤面刻著的不是星宿，而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正是淵虛宗初代祖師從昆侖墟帶回的《青冥錄》原本！
“三百年了...“李默撫摸著羅盤上的裂痕，“當年劉伯溫用我兄長的心臟封印地脈，卻不知真正的青蓮凈火，從來都在地底鎮著這天道殺局。“
陸明軒突然想起宗門古籍中的記載。初代祖師劉伯溫確有胞弟，因修煉青蓮凈火走火入魔，被鎮壓在昆侖墟下的養蠱窟。難道...
“你以為我灰飛煙滅時，真帶著那老匹夫的殘魂？“李默突然暴起，腐朽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兩顆跳動著青焰的眼球，“看看這雙眼睛！當年你師祖剜我雙目時，可曾想過這眼珠里藏著青蓮火種？“
沈青崖的佩劍當啷落地。他認得這雙眼睛——淵虛宗戒律堂懸掛的鎮派法器“青冥目“，正是用叛宗者眼球煉制而成。只是歷代掌門都說，那是百年前某位長老的遺蛻。
地底傳來龍吟般的轟鳴，青銅羅盤突然逆轉。李默胸腔裂開，無數青銅鎖鏈破體而出，末端竟連接著三百年前就該化作飛灰的陳玄策！那執法長老的魂魄早已干癟，此刻卻被青色經絡重新拼合，成了具詭異的傀儡。
“青蓮凈火，本就是鎮壓我等修真者的牢籠。“李默七竅噴涌著青焰，每道火焰掠過之處，地脈中沉睡的青銅樁都泛起血光，“所謂正邪之分，不過是場持續三百年的笑話！“
陸明軒突然想起昨夜占星的結果。紫微垣中的帝星旁，不知何時多了顆血色星辰。此刻那星子正與李默胸前的青銅羅盤遙相呼應，組成完整的貪狼吞月之象。
“快啟動誅邪大陣！“陸明軒嘶吼著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蓮花刺青。這是淵虛宗掌門代代相傳的“青蓮印“，按理說能鎮住方圓百里邪祟。
李默卻笑了。他抬手虛點，陸明軒胸口的蓮花突然開始逆時針旋轉。當第一片花瓣凋零時，整座山門的護山大陣轟然崩潰，七十二峰同時亮起青光，竟在虛空拼湊出巨大的周天星斗圖！
“你以為掌門之位傳了三百年，就真明白青蓮凈火的真意？“李默突然化作青煙消散，只余聲音在天地間回蕩，“去金陵城看看吧，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狂風驟起，滿地青銅樁同時炸裂。沈青崖在煙塵中看到駭人景象——那些樁體碎片上，全都刻著淵虛宗歷代弟子的名諱！最中央那塊殘片上，赫然刻著他自己的生辰八字！
千里之外的金陵城，欽天監觀星臺轟然崩塌。監正張天師看著碎裂的渾天儀，手中龜甲裂痕正組成八個血字：“青蓮現世，紫微隕落“。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報——燕王密探在孝陵衛地界，挖出了刻著二十八宿的青銅羅盤。
此時此刻，躺在龍榻上的崇禎帝突然驚醒。他盯著枕邊突然出現的青色玉簡，上面用血寫著：“欲破天命，明日午時。“玉簡邊緣，隱約可見半朵青蓮印記。
而在長江入海口，一艘掛著骷髏旗的海船正在暴雨中前行。船頭站著個戴青銅面具的獨臂人，他懷中抱著個青銅匣，匣面二十八宿紋路正與渾天儀碎片上的裂痕完全吻合。
“大帥，到了。“獨臂人掀開艙簾，露出甲板上海水倒灌形成的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座青銅祭壇的輪廓，與姑蘇城外那座如出一轍。
暴雨中，有人看見祭壇頂端亮起青光。那光芒穿透雨幕，在云層上凝成朵巨大的青蓮。有漁民發誓說，他們看到蓮心中走出個渾身焦黑的男人，手中握著柄滴血的長劍。
“三百年了...“男人的聲音隨著雷聲滾動，“當年劉伯溫設下這偷天換日的局，可曾想過青蓮凈火，終有一日會燒穿這虛假天道？“
海面突然掀起百丈巨浪，所有船只都在風暴中化為齏粉。唯獨那艘骷髏旗海船，穩穩停在祭壇上方。獨臂人摘下面具，露出布滿青色經絡的臉——正是本該死在遼東戰場的抗清名將袁崇煥！
“李帥，大陣已成。“袁崇煥單膝跪地，手中捧著的正是從孝陵衛挖出的青銅羅盤。羅盤中央的太極魚眼中，懸浮著枚鴿卵大小的青色晶石，正與李默胸前的火種產生共鳴。
暴雨停歇時，金陵城所有水井突然干涸。人們在井底看到了相同的景象：青色藤蔓從井壁蔓延，每根藤蔓末端都掛著盞青銅燈，燈油是用童男童女的骨髓煉制而成。
而此時的欽天監地牢里，被鐵鏈貫穿琵琶骨的張天師，正對著掌心青蓮印記瘋狂叩首。他面前跪著個渾身纏滿鎖鏈的少年，那孩子眉心嵌著半朵青蓮，正發出與青銅羅盤同源的嗡鳴。
“天命不可違啊...“張天師突然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少年額頭，“青蓮現，亂世啟，這血咒該有個了斷了！“
少年眉心的青蓮突然綻放，整座金陵城的青銅器件同時震顫。紫金山方向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有人看見朱元璋的孝陵方向，升起道貫穿天地的青色光柱。
光柱中，隱約可見李默的身影。他不再是那個渾身焦黑的魔頭，而是身著淵虛宗初代掌門服飾的白發老者。最詭異的是，他手中握著的赫然是淵虛宗鎮派之寶“青冥劍“，劍身流淌的卻是與青蓮凈火同源的幽藍火焰。
“三百年了...“李默撫摸著劍身上新生的蓮紋，“當年劉伯溫用我兄長心臟封印地脈，卻不知真正的青蓮火種，從來都在地底鎮著這天道殺局。“
光柱突然暴漲，照得長江水波倒流。所有人看到驚悚一幕——李默身后浮現出九十九顆血色星辰，每顆星辰中央都懸浮著具青銅棺槨。而最中央那具棺槨的蓋板，正緩緩露出半張與崇禎帝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