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搖擺 紅杏快要出墻來 二

季嵐開車來接她:“去哪？”

“隨便！”

“沒有這個地方！”戴著偏光鏡的季嵐把著方向盤慢條斯理地說。

玉米無可奈何道：“隨你，行了吧？”

兜了兩條街，季嵐不住問：“你總該有點方向性吧？”

“我早就迷失了方向。”玉米沖著她苦笑，“反正我已經無家可歸了，隨便你去哪。”

“紀剛把你趕出來了？”季嵐用戲謔的口氣說。

“差不多吧。”玉米靠在座椅靠背上，身心皆疲。

“真這么嚴重？”

玉米沒有正面回答：“有時我會想，婚姻是不是兩個人的戰爭？”

“答案呢？”季嵐轉過頭問。

玉米有氣無力地搖著頭：“不知道。”

“真掃興！”

幾日來她和紀剛一直處于冷戰狀態，即使偶爾說句話，兩人也是極盡夾槍帶棒之能事。

車在那家叫“卡薩布蘭卡”的酒吧門口停住。“下車吧，這回你可以酒后吐真言了。”

“不喝酒我也會跟你坦白交代。”玉米下了車，看著季嵐泊車。

“結婚真的這么累？”

酒吧紫色的光線富有情調。她們經常坐在一個角落靜靜地聊天。

“不知道。”

“你開導我的時候總是頭頭是道，這回怎么一問三不知了？”

玉米沒好氣地說：“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唄！”

“但不管怎樣，你已經選擇了婚姻。”

李玉米從鼻孔哼了一聲：“誰規定結了婚就不可以離婚？”

“但你們的孩子已經三歲了。”季嵐提醒她。

玉米無語。

季嵐嘆氣，好一會才說：“原先我對婚姻還抱有一些幻想。”

“現在呢？”

“不知道。”

玉米瞪了她一眼：“你是你，我是我！就說你吧，你們沒有婚契，就不會吵架嗎？”

“會的。但是我們相對會比較自由，合則來，不合則分。”

“你少在我面前說大話！”玉米不客氣地回敬她，“別人還說得過去，就是你季嵐過不去。你們在一起七年了！女人有多少青春可以這樣揮霍？你以為時間可以回收利用啊？”

季嵐懊惱地瞪著她：“你這個女人真是無可救藥！知道了就好了還非要把它說出來？你這不是在提醒我我已經人老珠黃，快沒人要了嗎？”

玉米有些哭笑不得。

“你跟紀剛是咋回事？”

“吵架，這幾天吵得很厲害，我實在是不想回去了。”

“露宿街頭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我是說，如果你不怕被人強奸的話。”

“你陪我去看通宵電影吧。”

“兩個女人看通宵電影？不是同性戀就是有病。”

李玉米不以為然：“無所謂。同性戀又不是怪物。”

“可惜我不是。”季嵐說，“你說你，他生日的那天，做了一桌子的菜，和孩子等著你回家一起過生日，結果你卻跟你的老板享受雙人燭光晚餐，直到十點才回家……”

李玉米忍無可忍：“你能不能不要加戲？哪有你說的那么浪漫，明明很無趣的好嗎？根本就是去一個小菜館隨便炒兩個家常菜，我們什么話也沒說，什么事也沒發生。”那個劉總甚至連問她想吃什么都不問，自己隨口叫了兩個菜，沒有一個菜是她愛吃的。

李玉米是盼著發生點什么的，但是不論是在辦公室，在餐館，還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什么也沒有發生。想到這，她感到沮喪，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也許是喝得太快，加上空腹，放下酒杯后頭有點暈。

“快了，”季嵐說，“他都把辦公桌搬到你那一層了。本來第二天不是要出差的嗎？怎么又沒去了？”

玉米托著額，好不煩惱：“誰知道呢！也許是電視臺要采訪他，就推遲了也說不定。”

季嵐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湊近她的臉，嘴里“嘖嘖”地嘆著：“都說少婦是最美的。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如果不是黑眼圈的話，你果然有幾分姿色，還年輕，難怪要出軌。”

玉米沒好氣地拍掉她的手：“別這么不正經！”

“一二十歲的男人是半成品，三四十歲的男人是精品，五六十歲的男人是處理品，七八十歲的男人是廢品。ＡＢＣＤ四個答案，請選擇。”

看季嵐一本正經的樣子，玉米啼笑皆非。

“讓我想像一下你的老板的模樣。”玉米尚未來得及回答，季嵐又比劃著說，“比如，禿了頭，腆著一個啤酒肚的腦滿腸肥的明顯已被淘汰出精品男人行列的不是處理品就是廢品的糟老頭？”

“是啊！”玉米把臉湊近她，負氣道，“我總是在幻想自己能嫁給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富翁，我嫁給他的第二天他就翹辮子了，于是我繼承了他的萬貫家財，一夜之間成了富婆——你大可不必眼紅，準備和我坐地分贓好了！”

這大概也是季嵐只敢帶玉米去她自己常去的小酒吧的緣故，而且經常只有她們兩個人。像大城市那些金碧輝煌的酒吧，有太多機會可以遇到一擲千金的“成功人士”，當中不乏衣冠禽獸，季嵐也算是社交場的一員老將，也不得不小心應對，為了避免出現超出自己所能掌控的局面，她幾乎不再現身那種過于混亂的場所。

李玉米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直勾勾地盯著季嵐看。

“怎么啦？”季嵐被看得有些發慌。

“你黑眼圈吶。”

“哦。”季嵐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頭發：“這幾天老睡不好。”

“想韋嘉倫了？”

他父親病了，他回去照顧有一陣子了。紀剛太閑，所以自告奮勇幫他照看工廠，每天去車間巡視兩圈。

季嵐搖頭：“只是有點煩，分開一些時間也好，省得他老煩我，問我對結婚有什么想法。”

“你怎么說？”

“目前沒想法。”

“愛情是自私的！不管你如何不在乎婚姻甚至鄙視它，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一樣東西比它對兩性關系的規范更具約束力！如果你想長期占有一個人，沒有一個理由比婚姻來得更為堂而皇之了。”玉米幾乎是苦口婆心。

季嵐不置可否，她慢條斯理地說：“嗯。馬羅有一句話‘靠賣淫出賣自己的女人和靠婚姻出賣自己的女人，她們之間的唯一差別，是價格的不同和履行契約時間長短的不同’。”

“可是，”玉米不滿地說，“我們并沒有靠男人養啊！”

季嵐從包里取出煙來，點著了狠狠吸了一口。她最近煙抽得有點兇。以前只是偶爾抽一支，幾個月都抽不完一包，上個星期就抽了一包。

“你以為我若跟他結婚，他還會支持我工作嗎？這半年來他都在抱怨我應酬多，明明沒幾次，不過下半年就真的要多一些了。”季嵐無法想像她不工作的樣子。她可以減少應酬，但是沒有辦法不應酬。

李玉米跟她討煙抽：“給我一支。”

“你？”季嵐把煙和打火機推過去，“你什么時候學會了抽煙？”

“跟你在一起我能不會抽嗎？”李玉米將煙放進嘴里，點著，學著季嵐猛吸了一口，嗆得直咳。

季嵐好笑地說：“好好的，學什么抽煙！”

“我也煩哪！”

季嵐問：“跟紀剛的事？”

“如果我邁出了這一步，假如我真的出軌……”玉米覺得她似乎處在危險的邊緣，她和紀剛結婚不是基于愛，用季嵐的話說是“為結婚而結婚”，她渴望戀愛，哪怕是婚外，“是不是就會地動山搖、萬劫不復？”

“你還很年輕，我26歲的時候，也是職場新人，意氣風發，”季嵐熟練地彈落煙灰，“你和我不同的是，你這么年輕，卻已經完成了人生的兩大重要任務：結婚、生子。雖然人們認為離婚的女人是貶值的，但在你這樣的年紀，你還是可以增值的——我其實不認同用‘貶值’或‘增值’這樣的詞匯將女人物化，好像是投資一只股票或買房，我寧可這個‘增值’指的是女人的經歷和韻味。”

“你是說，我還很年輕，經得起離婚的折騰？”

季嵐不置可否：“你確實有離婚的資本，即使按世俗的偏見來看，女人離了婚還是要奔向下一段婚姻，再一次面對明天你結不結婚的問題——對我來說，婚姻不是一個必需的選項。我承認，你有很大的成長空間，所以是一定會‘增值’的。我比較不看好的是，已婚的男女談戀愛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如果是我，我是不想折騰的。”

“你根本不想結婚，哪會有離婚的折騰？結婚對你來說就已經是折騰了。”玉米把煙掐滅，只是抽了幾口，就已頭重腳輕，還熏得眼睛有點難受，再抽下去該流淚了。

季嵐看著她笨拙的樣子笑了笑。“很多人結婚后就習慣了安穩，很難再做改變。胡姐說她離婚時脫了一層皮，對一些人來說，這也許是‘蛻變’，但這個過程可能很痛苦。”

玉米喝了幾杯酒，頭暈乎乎，飄飄然，帶著莫名的興奮。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季嵐見玉米喝得有點上頭，眼神迷離，莫名愛笑，覺得還是適可而止。因為要開車，自己倒是沒怎么喝。離開酒吧的時候，季嵐突然蹙著眉頭道：“紀剛這個男人也實在是太平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