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鄉 一地雞毛 二

玉米含糊說農村人，年紀大點都這樣。

大嫂說，說了你可能不信，她是很偏心的，經常打我兩個女兒。你二嫂的兒子，她可疼了。

如果不是幾天前看到那只拖鞋跟在侄女身后飛過去，玉米也許真的不會信。

你沒看到她打我兩個女兒的樣子……，大嫂比劃著，抓住玉米的手臂說，一只手拖住她，一只手朝她后背手臂上打得“啪啪”響，我有次掀開她的衣服看，一個個紅紅的手掌印相疊。婆婆罵她們“你餓死鬼投胎的！餓鬼投胎的！”。

大嫂咬牙切齒，聲音很大。雖然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力度很輕，很克制，玉米仍覺得可怕。此時，紀強的哭聲傳來。玉米這才意識到孩子正在睡覺，這會顯然被吵醒了。

大嫂頓時不安起來，玉米站起身，她也跟著站起來。玉米急步走進房間，輕拍著孩子，哄了一會孩子又睡著了。

大嫂見玉米從房間出來，小心地陪著笑臉：“我忘了……”

“沒關系。”她回房哄了孩子能有十分鐘，敢情這十分鐘大嫂就一直站著？玉米淡淡地說，“小孩子都這樣的。大嫂坐吧。”

大嫂兩只手交握著，看了看身后的沙發，這才側著身子拘謹地坐下，屁股剛挨著沙發又立刻站起來，說是很晚了得走了。

大嫂剛走，小紀強又哭鬧起來，睡得很不安穩，一會兒就醒一次。李玉米見他嘴唇干裂，給他喂了點水，就又上床睡下了。

再次被吵醒已經是半夜，紀剛還沒回來，又打牌去了。一連幾個晚上，他都打牌打到深夜甚至天將亮時才回來，礙著公公婆婆的面，李玉米不便發火。

她打開燈，只見小紀強雙目微閉，兩片嘴唇干裂，小臉蛋通紅通紅，摸上去滾燙滾燙的。李玉米吃了一驚，再摸摸額頭，也是滾燙的，這一來她的睡意全嚇醒了。她趕緊給紀剛打了個手機，卻說已關機。記得在東北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紀剛也經常出去打牌，玉米好幾次打手機給他都說關機，后來得知是紀剛嫌她影響了他打牌才關的機。想到這里，玉米不由得心里一陣冒火。

這么晚了，她也不想驚擾公婆，而且就算他們知道了，也不能幫她解決問題。離家一里地有家診所，半夜了不知還有沒有人在，玉米還是決定去看看。她穿好衣服，抱起紀強，走到門口差點與剛回來的紀剛撞個滿懷。

李玉米一見是他，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罵：“你這個牌鬼，成天就知道打牌，一晚不打會要你的命了？孩子發燒了你還管不管？”

“什么？！你說……”紀剛乍一聽也嚇蒙了，但是見玉米的表情和懷里的孩子，很快就明白過來，忙從她懷中接過紀強，三步并兩步地往診所趕。

還好，醫生就住在樓上。樓下開診所，樓上住家。量過體溫，三十八度八，他給紀強打了針退熱藥。回來后沒多久，紀強的額頭就不燙了。第二天，也沒見發燒的樣子，只是看起來有些疲倦，也沒胃口。李玉米以為休息后很快就會好的，小兩口也就沒在意。誰知到了半夜，小紀強的體溫再度升高，還伴有喘息，玉米好不煩惱。好在這回紀剛沒再關機，一聽說兒子發熱，他顧不上牌友的不滿摔下手中的牌就趕回來了。

診斷出來的結果是氣管炎，打了針退熱，又開了些藥，離開診所時醫生叮囑紀剛第二天還得去輸液，要連滴三天。

李媽媽得知小紀強病了，就屁顛屁顛地趕來探望。來的時候正趕上小兩口吵架，李玉米到鎮上給兒子買衣服，臨走前交代紀剛帶孩子去打點滴，結果紀剛把這事給忘了。

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硝煙味，小兩口加上老兩口，四人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李玉米指責丈夫不該老是打牌，孩子生病了還照樣天天打。紀母也跟著數落兒子的不是，說孩子病了這么大的事應該引起足夠的重視。

紀父則為兒子辯解，說男人找樣消遣也沒什么不對，總不能像女人整天綁在家里。紀母說，她不是反對兒子打牌，但打牌也得看時候，更不該把手機關掉，要碰上什么事上哪找人？紀父認為帶孩子是女人的事情，家里有兩個女人在，不要把責任都推到紀剛身上……

小紀強見他們吵架，嚎得更厲害了，聲音嘶啞，嘴唇也更干了。

李媽媽進門時見到的就是這個鬧哄哄的場面。

不過才兩天時間，可憐的小紀強都瘦了一圈了，眼睛似乎變大了，因為睡不安穩，他的眼圈還是青的，小臉因為發燒和哭鬧漲得通紅。李媽媽見了怪心疼的，一邊輕拍著紀強一邊埋怨玉米，大人吵架的時候，也不把孩子帶走，要是受驚了怎么辦？

李玉米斜睨了一眼坐在床邊一聲不吭的紀剛，語氣重重地數落，還不都是他！他要是不出去打牌，事情也不會鬧成這樣！成天就知道打牌，交代他做的事什么都沒做，一天不打會要他的命似的！

事情都過去了還提它做什么，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孩子照顧好。李媽媽說。

都發展成氣管炎了，醫生說，再不抓緊治療就要變成肺炎了。玉米見紀剛依舊坐著一動不動，心里就來氣，你瞧他，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好像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孩子發燒他都不當一回事，牌照打，覺照睡，也不怕萬一燒壞了腦子……

你有完沒完？紀剛終于忍無可忍了。這幾天因為孩子的病，再加上打牌，他也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除了身體上的疲憊，還要面對妻子連日來在各種場合對他沒完沒了的的指責和抱怨，簡直不可理喻！紀強生病了，他這個當父親的心里能好受嗎？尤其是在紀強第二次發燒后，他心里既后悔又內疚，在家里，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會觸怒玉米。他越是小心，就越是顧此失彼，結果把帶紀強去打針這么重要的事都給忘了。昨晚用摩托車帶玉米去診所時，一路上她就一直數落他沒停過嘴。醫生交待白天去，他天黑后才去，說起來也只是晚了幾個小時。當然，玉米說的也不無道理，去晚了怕醫生關門，畢竟打點滴要三個鐘頭。

見紀剛一副不勝厭煩的樣子，玉米更來氣了，顧不得李媽媽在旁邊，近乎咆哮地沖紀剛叫：“沒完！你簡直是無可救藥了！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

紀剛壓住心頭的怒火，也顧不得李媽媽在，起身憤然離去，經過玉米面前時他扭過頭來道：“在你跟兒子之間，我覺得自己像個孫子！你滿意了吧？”

紀剛走后，李媽媽也覺得女兒的行為有點激進。她忍不住責備說，你這孩子，不是我說你，你有時真是任性啊！年輕人，就是氣盛，人情世故也不懂一些。不是媽老古董，還固守著男尊女卑那一套不改，有時候你們年輕人也該轉變一下觀念，你們要追求什么“男女平等”，追求什么“女士優先”，媽不反對，可是你要知道，他是你的丈夫，是個男人！男人有時把面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你當別人的面罵他不是比要他的命還叫他難受嗎？

李玉米沒吭聲，心里亂糟糟的。都說夫妻床頭打床尾和，還好，兩人之間的不快當天晚上就煙消云散。玉米鉆進他的懷里撒嬌，加上美色當前的誘惑，紀剛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