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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人需打臉

說曹丕仁政還真不是黃庸陰陽怪氣,甚至他一說跟繳稅有關劉慈也立刻明白他想做什么,還又感覺黃庸的話靠譜了不少——

黃初二年開始,曹魏正式廢除了五銖錢,全國采取以物易物的進行交易,這可實在是太仁義了。

畢竟五銖錢廢除了,除了日常的交易之外,交稅也只能用糧食和布。

那這其中周旋的余地就很大了,糧食的含水量是一個很大的學問,一匹布究竟該多厚也非常考驗學問和手藝。

所以這年頭蜀錦大行其道也不完全是因為曹魏的貴族們對奢侈品的需求量大到逆天的程度,曹魏百姓為了薅大魏的羊毛爭相比賽誰的布更劣質,市面上流通的都是這種東西,品控更好、手藝更細膩的蜀錦自然成為了上到貴族下到百姓的必然選擇。

別看曹丕一直嘴上說瞧不起蜀錦,只有中原才地大物博,可真一群人都弄這種布的時候他也明顯上頭,不斷派校事出擊搜捕問罪,想用暴力的手段威懾這些宵小。

黃庸說為了這個他特別想收買劉慈,而且會在日后盡力想辦法保住劉慈現在的地位,這讓劉慈很相信,又一下有了一點指望。

他站在原地,內心極其糾結掙扎,最后垂著頭轉身,緩緩在黃庸面前坐下,梗著脖子道:

“你說說怎么辦,我考慮一下。”

黃庸笑了笑,故意把臉稍稍貼近,寒聲道:

“劉兄,我剛才讓你猜猜是誰想弄死你,你還沒有猜呢!”

這倒不是黃庸的惡趣味,而是黃庸多年掮客生涯學到的一點點手段。

他也不知道劉慈到底跟誰有過齟齬,與其隨便說一個,不如讓劉慈自己說出來。

你懷疑的人正好就是我推薦的人,莫非你連自己都不相信嗎?

做劉慈這種事情的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滿臉蒼白,艱難地開動腦筋思考著,最終緩緩吐出一個恐怖的答案。

“難,難道是司馬,司馬仲達……”

撫軍將軍司馬懿,曹丕的摯友,在軍、政都很有手腕和人脈,最重要的是他跟一群降將也能保持著很不錯的關系。

黃權品行頗高,司馬懿與他經常討論一下公事,前幾年大魏多次與孫權交戰的時候司馬懿多次征詢黃權的意見。

如果真的是他……

“不可能!你,你在詐我!”劉慈從恐懼中瞬間反應過來,趕緊說道,“我跟司馬將軍一貫相善,從沒有什么齟齬,為何……”

黃庸完全不給劉慈反應過來的機會。

要對人進行完整的PUA首先就要不斷打擊并摧垮其信心,讓他感覺到恐懼,最后再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靠得住。

從見到劉慈開始,黃庸就在不斷貶低他,不斷給他制造危機意識,告訴他只要曹丕一死,他擁有的財富將會灰飛煙滅,甚至自己的生命安全都要遭到重創。

現在劉慈的掙扎只是小小的自我修正,完全在黃庸的預料之中。

他完全不給劉慈反駁的機會,立刻高聲道:

“一貫相善?劉兄與何人一貫相善?你可知這洛陽城中有多少人要生啖汝肉?

若是天子駕崩,司馬將軍必定是要受命托孤,以司馬將軍如此高潔如水的品行,難道就因為你沒有得罪過他就對你的惡行視而不見?”

劉慈被迎面一聲怒吼,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從頭發絲一直涼透到了腳心,不住地打著寒顫。

他強迫自己冷靜,可黃庸壓根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已經迅速說道:

“劉兄要是答應為我做事,我自會全力以赴,保劉兄周全。”

劉慈的嘴角痛苦的抽動了幾下,他眼神復雜的盯著黃庸,心中居然沒多少怨恨,反倒……

越來越把眼前的少年人當成了救命稻草。

從黃初元年到黃初四年,他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當時朝廷重臣幾乎都來上書請求暫緩校事,雖然劉慈謹慎小心地沒有得罪其中真正的重臣,但畢竟一口氣得罪了這么多人,誰家沒有親眷,誰不苦苦抱怨?

尤其是廷尉高柔和御史中丞鮑勛。

這兩個人一個跟司馬懿關系很好,一個跟陳群關系很好,共同的特點是跟劉慈的關系非常不好,尤其是高柔在黃初四年當上廷尉之后再也不理會劉慈的舉報,完全沒把劉慈的面子放在心上。

要是這些人……

多思則多傷。

劉慈本來還算鎮定,可現在越想越害怕,一時居然感覺舉世皆敵,他很想拂袖離開好好商量一下,可雙腿像被冰凍一般全然動彈不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鼻子更是越來越酸。

黃庸懶洋洋地盯著他,笑嘻嘻地打量著哆嗦的劉慈,這目光劉慈非常熟悉——每次他打量玩弄那些無助的賤民時也是這般。

“黃,黃公子,黃公子高抬貴手啊!”劉慈帶著哭腔道,“我,都是,都是天子下令,我才來刁難黃將軍,要不然……我,我其實非常敬重黃將軍,求求黃將軍千萬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啊。”

黃庸稍稍懸著的心終于完美落地了。

果然,前世總結出來的方法還是很有效的。

品行差的人也知道自己唯一能炫耀、能讓別人敬畏的只有手上的權力,因此他們其實非常焦慮,非常害怕失去權力和地位。

在即將失去權力的窗口期,他們要么瘋狂地使用自己的權力,不顧一切后果,要么焦慮地渴望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一切代價。

這種時候就是他們最膽小、最怯懦、最容易做出一些不冷靜的小丑表現時刻。

而黃庸最擅長的就是抓住這一時刻。

不過這還不夠,要讓劉慈盲信并忠誠地為自己效勞,還需要一些手段。

第二步,黃庸要展現自己的實力。

盡管這實力其實并不存在……

“這么說,劉兄愿意為我做事?”他微笑著問。

劉慈趕緊說道:

“這點小事,沒有問題!”

用摻假的方法薅朝廷的羊毛,其實公卿都在做,劉慈覺得不差自己一個,做了也不妨礙什么。

他不知道這是黃庸的慣用手段,先用最簡單的條件誘惑獵物上鉤,之后則是豐厚的回報,自己的回報。

黃庸裝作極其開心的模樣,輕輕撫掌,微笑道:

“太好了,就憑劉兄這么痛快,我也得想辦法力保劉兄不失。

這樣吧,再過些日子,等劉兄做的好了,我自然帶劉兄去見見一位貴人。”

“司馬將軍?”劉慈顫抖著問。

“當然不是。”黃庸哂笑道。

“那……是陳鎮軍?”

“也不是。”

劉慈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心道不是司馬懿和陳群,那要是眾人鐵了心對自己發難,不找黃權也會找別的人,這可怎么攔得住?

黃庸看著劉慈一臉窘迫的樣子,微笑道:

“看來劉兄還是不信我啊。”

“不,不敢……”劉慈說著,可明顯表情閃躲,明顯不太相信。

黃庸身子緩緩前傾,低聲道:

“元仲行不行?”

“元仲?”

劉慈愣住了,他一時沒想起洛陽城中哪個達官貴人字元仲,還是能壓住司馬懿、陳群,保住自己的人。

黃庸面露凝重之色,稍稍坐直身子,淡然道:

“蜀主表字是什么?”

“公嗣啊。”

“孫權呢?”

“仲,仲謀啊。”

“好啊。”黃庸冷笑道,“此二人你答得飛快,卻不知元仲是誰,你這讓我有點懷疑劉兄的忠誠啊。”

“啊!”

劉慈大吃一驚,突然想到了一個恐怖的答案。

他見鬼一樣緊盯著黃庸,見黃庸淡定自信,滿臉得意、囂張,進門以來的種種畏懼無助在這一刻幾乎一起爆發出來。

他又是驚恐,又是生出幾分歡喜,艱難地道:

“難道是……難道是那位貴人?”

“不錯。”黃庸冷笑著,身體稍稍傾斜,朝著南邊凌空拱手,滿臉謙恭肅穆之色,“大魏只有一個元仲,那就是平原王曹元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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