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風呼呼的吹,她下意識裹緊了身上單薄的毛衣。。
手機屏幕亮起,是中介發來的消息:“余小姐啊,房子你還租不租了,不租我就拿給其他人了。“
她咬了咬嘴唇,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半天,最終回復:“你先給我留著,過兩天工資發了我就簽合同。“
放下手機,余家感覺胸口堵得慌。
“叮咚“一聲,手機又響了。這次是余母發來的語音:“既然你都長大了,要在外面上班我們也不多說你什么,但是這要過年了,家里用錢的地方多,實在是沒辦法補貼那你,你自己想辦法吧。”
余家沒聽完就按掉了語音。她蹲下身,把臉埋進膝蓋里。自己為什么不想回家,為什么要在外面上班他們真的不知道嗎?為什么.....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剛剛添加的負責人。余家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
“你好啊,小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熱情的男聲,“跟你說的工作考慮得怎么樣了?一個月保底八千,加上提成輕松過萬。你看你條件這么好,不做這行可惜了。“
余家握緊手機,指節發白。
“我......“余家張了張嘴,喉嚨發干。
“哎呀,別猶豫了。現在這社會,笑貧不笑娼。你看看你,現在老老實實能掙幾個錢?來我們這兒,一晚上就能頂別人一個月工資。“對方的聲音像魔咒一樣鉆進余家耳朵,“再說了,就是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又不會讓你做什么出格的事。“
天色漸漸暗下來,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余家望著對面寫字樓里星星點點的燈光,突然想起自己剛來這座城市時的樣子。
“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明天過去。“
掛掉電話,余家感覺渾身發冷。她打開衣柜,挑選著衣服。她把裙子貼在胸前,站在鏡子前比劃。
鏡中的女孩有一張清秀的臉,皮膚白皙,眉眼如畫。余家記得小時候,鄰居們總夸她長得像畫報上的明星。可現在,這張臉卻要成為她謀生的工具。
余家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發完消息,她把手機扔到床上,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她想起小時候,母親騎著自行車帶她去鎮上趕集,給她買糖葫蘆吃。
第二天傍晚,余家站在KTV門口。她穿著那件連衣裙,外面套著羽絨服。寒風中,她不停地搓著手,卻怎么也暖和不起來。
“余家!“男人從里面迎出來,“快進來,外面冷。“
“以后我就是你的領班了,你叫我飛哥就行。”
KTV里暖氣開得很足,余家卻覺得更冷了。她跟著對方穿過長長的走廊,兩邊包廂里傳來此起彼伏的歌聲和笑聲。空氣中彌漫著煙酒和香水混雜的味道,讓她有些頭暈。
“這是你的工牌。“飛哥遞給她一個亮閃閃的牌子,“先去更衣室換衣服,一會兒我帶你熟悉環境。“
更衣室里已經有好幾個女孩在化妝,她們穿著緊身短裙,踩著細高跟,熟練地往臉上涂抹著各種化妝品。看到余家進來,她們投來打量的目光。
“新來的?“一個染著紅發的女孩問。
余家點點頭,攥緊了手里的工牌。
“別緊張,“紅發女孩笑著說,“剛開始都這樣,過幾天就習慣了。對了,我叫蘇蘇,這里大家都叫化名,你也給自己取個名字吧,我和你一樣都是飛哥組上的,我們組氛圍很好的,沒有其他組上那么嚴。“
余家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走到角落的衣柜前。她脫下羽絨服,帶上工牌,黑色的緊身裙短得讓她不自在,她不停地往下拽著裙擺。
“別拽了,“蘇蘇走過來,“客人就喜歡看這個。“她遞給余家一支口紅,“涂上吧,顯得氣色好。“
余家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濃妝艷抹的樣子。她在往臉上涂抹著脂粉,準備去取悅那些素不相識的男人。真是變了啊余家,她心想到。
“走吧,“飛哥推開門,“我帶你去見客人。“
余家站起身,高跟鞋讓她踉蹌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跟著飛哥走出更衣室。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是要把她吞噬。
“各位老板,打擾啦,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這個今天新來的,剛入行,好看的嘛”飛哥推銷著余家,就像是推銷商品一樣,也對自己這個樣子和超市里擺的商品又有什么區別,一樣的任人挑選。
看著眼前的男人一個個挺著圓潤的肚子,年紀都不小了,一個個也是有家有孩子的,余家內心一陣作嘔,但也明白這么高的工資,也不是輕易能拿到的。
很快,客人隨手一指余家就被選上了,余家剛剛坐下就被示意著輪番喝了一杯,唱歌,喝酒,玩游戲,一番下來余家只想感嘆這錢也不是那么好拿。
下班時已是深夜,霓虹燈依舊閃爍,城市的夜晚似乎永遠不會真正沉睡。她捏了捏酸痛的肩頸,指尖還殘留著淡淡的酒精和香水混合的氣味。第一天的收入比她預想的要多——一千多塊,這讓她心里稍稍踏實了些。
飛哥拍了拍她的肩膀,咧嘴一笑:“余家,走,帶你吃宵夜去,順便認識認識大家。”
她點點頭,跟著飛哥和其他幾個女孩走出店門。夜風微涼,余家下意識攏了攏外套,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燒烤攤煙霧繚繞,飛哥熟門熟路地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招呼大家坐下。蘇蘇是個染著栗色長發的女孩,眼睛大而明亮,笑起來帶著點狡黠;小燕則安靜許多,話不多,只是低頭玩著手機;彤彤性格開朗,一坐下就開始張羅點菜,嘴里還念叨著“這家烤茄子絕了”。阿濤是副組長,看起來比飛哥沉穩,話不多,時不時掃一眼余家,像是在打量她。
“余家,第一天上班,感覺怎么樣?”飛哥遞給她一瓶啤酒,笑瞇瞇地問。
余家接過酒瓶,指尖冰涼,她輕輕笑了笑:“還行,就是有點累。”
“習慣就好啦!”彤彤插嘴,“剛開始都這樣,過幾天你就如魚得水了。”
蘇蘇湊過來,壓低聲音:“哎,你今天那個客人看起來挺闊氣的,小費給得多吧?”
余家抿了口酒,沒接話。她不太想聊客人,也不想回憶那些黏膩的目光和若有似無的觸碰。
阿濤突然開口:“這行沒那么簡單,錢來得快,但代價也不小。”他的語氣淡淡的,卻讓桌上的氣氛微微一滯。
飛哥哈哈一笑,打破沉默:“哎呀,阿濤,別嚇唬新人!余家聰明著呢,對吧?對了,你化名取好了嗎?明天我給你報上去。”
余家扯了扯嘴角“桃桃吧。”她低頭咬了一口烤串,油脂的香氣在舌尖蔓延,卻莫名讓她想起高中和跳跳搶著吃的麻辣燙。那時候的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深夜的燒烤攤,和一群陌生人討論“這行”的代價。
“對了,”飛哥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明天給你介紹了個大客戶,你準備一下。”
余家手指一頓,啤酒瓶上的水珠滑落,打濕了她的指尖。她抬頭,對上飛哥意味深長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
夜風拂過,帶著燒烤的煙火氣和遠處霓虹的喧囂。余家仰頭喝光了剩下的啤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里那股隱隱燃燒的火。
“好。”她聽見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