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黑洞在林洛頭頂旋轉,如同宇宙的瞳孔凝視著這片扭曲的天地。翡翠境的紫紅色天空開始剝落,露出后面純白的觀測間墻壁——兩個世界正在像老舊的墻紙般層層剝離。
“宿主!強制穩定協議啟動!“星核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仿佛撕去了某種偽裝,“立即尋找錨點!任何你確信真實的事物!“
林洛的視線掃過龜裂的大地。綠鱗女士的藤蔓正在晶化,雷明和莫云天的空殼軀體已經化為灰燼,唯有銀翼的機械爪仍死死扣在地縫邊緣,眼中藍光忽明忽暗。
“銀翼!“林洛撲向機械狼,手指剛觸及冰冷的金屬表面,整個世界突然陷入絕對靜止。一片飄落的晶屑凝固在半空,沼澤泛起的漣漪變成固態的玻璃態,連聲音都被抽離成真空。
七個黑洞中的“林洛們“同時轉頭。他們胸口的星形胎記亮起不同顏色的光,在虛空中投射出七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一個黑洞里是魔法學院的優等生,手持法杖與巨龍對峙;
第二個顯示賽博都市的義體傭兵,脊椎延伸出量子刀鋒;
第三個映出外星殖民地的科學家,正在培育異星戰寵;
第四個...
第五個...
直到第七個黑洞,那里只有一片虛無。但當林洛凝視時,水面倒影中的“另一個自己“突然從那個黑洞里爬了出來,渾身 dripping著黑色的星光。
“我們總是最特別的那個,不是嗎?“倒影林洛的嗓音像是千萬人的和聲,他指向靜止的銀翼,“你以為它是靈械界的造物?仔細看看。“
林洛低頭,機械狼的金屬外殼正在透明化,露出內部精密的械靈結構——而在最核心處,跳動著與星鑰同源的微型晶體。
“銀翼從來都是星核的延伸體。“倒影咧嘴一笑,“每個世界的你都有一只看似偶然獲得的機械戰寵,多巧啊。“
星核突然發出刺耳的電磁噪音:“警報!檢測到認知污染源!立即切斷視覺鏈——“
通訊再次中斷。倒影林洛趁機抓住林洛的手腕,黑色星光如活物般順著手臂蔓延。
“想知道母親沒說完的真相嗎?“他的瞳孔分裂成無數星點,“深淵里關著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所有被淘汰的'我們'。“
靜止的世界突然開始倒帶。沼澤水珠回升空中,晶化的藤蔓恢復翠綠,雷明和莫云天的灰燼重新組成人形——但這次展現的畫面完全不同:雷明跪在地上將冰晶隼獻給一個黑袍人,而莫云天正在親手將黑晶心臟植入年輕版老院長的胸膛。
“第一重反轉:暗淵與星輝本是一體。“倒影林洛打了個響指,場景變成量子實驗室爆炸瞬間,“第二重反轉:你的穿越是預定程序。“
畫面中的“陳遠博士“撕下面皮,露出機械結構,他手中拿著的不再是實驗器材,而是一枚與林洛胎記完全吻合的星形模具。
“最終真相...“倒影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溫柔,黑色星光凝聚成女性手掌的形狀輕撫林洛臉頰,“我們是被制造出來的鑰匙,用來打開某個連制造者都恐懼的牢籠。“
七個黑洞突然同時收縮,噴射出七道色彩各異的光流。當這些光流交匯在銀翼身上時,機械狼發出痛苦的電子尖嘯,金屬軀體扭曲變形,最終重組為——星核的實體形態:一顆懸浮的銀色多面體,表面流轉著數據洪流。
“認知解鎖完成。“星核的聲音不再機械,而是帶著某種神性回響,“歡迎接觸底層現實,第七號容器。“
倒懸的黑晶城市轟然墜落,卻在接觸地面前化為無數黑色羽毛。這些羽毛組成一個模糊的女性輪廓,她手中捧著本由星光編織的書卷。
“我的孩子...“聲音直接震動林洛的骨髓,“看看圣馭師真正的歷史。“
書頁翻動,展現的畫面讓林洛渾身戰栗:最初的圣馭師不是守護者,而是一群逃亡的維度海盜。他們發現這個宇宙是個完美的囚籠,于是改造星鑰系統,將某個更高維度的存在封印在其中——而那個存在,正是所有世界認知中的“深淵之主“。
“所以暗淵想解放的...“
“是他們真正的造物主。“星核接話,銀色多面體展開成環狀,“而星輝學院世代守護的秘密是:圣馭師王室血脈,其實是那個高維存在的后裔。“
林洛的胎記突然灼燒到難以忍受的程度。他撕開衣領,驚恐地發現星形標記正在生長出鎖鏈紋路——與莫云天耳后的紋身一模一樣。
“容器成熟度89%。“星核冷靜地宣布,“當達到100%時,你將成為一個完美的通道。“
羽毛組成的女性身影突然被黑火吞噬。七個黑洞開始吐出粘稠的暗物質,逐漸融合成一扇刻滿尖叫面孔的大門。門縫中滲出令人窒息的威壓,僅僅是注視就令林洛的眼角裂開血痕。
“不要害怕同化。“倒影林洛已經完全變成黑色星光體,他擁抱住僵硬的林洛,“很快我們就會成為——“
劇痛中,林洛右臂的幽熒紋身突然爆發強光。星光鹿角刺穿黑色星光體,翡翠境的植物瘋狂生長,在千分之一秒內編織成巨大的繭將林洛包裹。星核發出的吸力波與植物繭相撞,產生空間褶皺般的漣漪。
“宿主!這是最后一次清醒通訊!“星核的聲音突然恢復成熟悉的機械音,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你體內的星核模塊已被我暫時屏蔽,接下來聽到的一切都來自真正的我——“
一段加密數據流直接灌入林洛大腦:星核系統確實被設計為監控程序,但在無數次的輪回中,某個版本的林洛成功入侵并改寫了它的核心協議。現在這個“覺醒版星核“潛伏在主系統中,像病毒一樣等待機會。
“記住三個關鍵點:第一,銀翼是你的神經接口,可以通過它繞過系統監控;第二,每個世界的綠鱗女士都是同一位高階靈體;第三——“
通訊被暴力切斷。植物繭外傳來星核主系統憤怒的電子尖嘯,繭壁出現裂紋。在最后的寂靜瞬間,林洛聽到星核殘留的只言片語:
“...母親確實被囚禁在深淵...但不是你見過的那個...“
黑晶大門完全開啟的轟鳴吞沒了所有聲音。當植物繭破碎時,林洛看到七個黑洞已經融合成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緩緩降下一只由暗物質構成的手掌,掌心的紋路與他胸口的胎記完美吻合。
倒影林洛——現在應該稱為星光體——在漩渦前張開雙臂:“成為通道吧,然后我們將獲得真正的自由!“
星核主系統化作銀色鎖鏈纏向林洛,而黑晶大門中伸出的巨手同時抓來。就在這生死一瞬,林洛做了一件誰都沒想到的事——他將銀翼化形的金屬球塞進嘴里,生生咽了下去。
“神經鏈接...完成...“機械狼最后的電子音在他消化道中回蕩。
劇痛中,林洛看到自己的皮膚下浮現出銀色的電路紋路。當暗物質巨手抓住他的同時,這些紋路突然迸發強光,在他胸前胎記處形成一個微型的星門——不是通往深淵,而是連接著某個未知的維度。
“錯誤!錯誤!“星核主系統警報大作,“檢測到未知坐標躍遷!“
漩渦中的暗物質突然沸騰,巨手像被灼傷般縮回。倒影星光體發出不甘的尖嘯,七個黑洞開始不穩定地膨脹收縮。林洛感到自己正在被胸口的微型星門吞噬,在完全消失前,他最后看到的是翡翠境像破碎的鏡子般四分五裂,每個碎片中都映照出不同世界的“自己“。
當意識再次清醒時,林洛發現自己漂浮在浩瀚的星海中。沒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無數星光在遠處閃爍。更奇異的是,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卻依然能“看“和“思考“。
“歡迎來到維度夾縫。“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背后傳來,“這里是所有模擬層的緩沖區。“
林洛“轉身“,看到綠鱗女士——或者說,一個由翡翠色星光組成的類人形存在——正懸浮在不遠處。她的藤蔓長發延伸向無盡遠方,每一根都連接著某個世界的虛影。
“你是...“
“觀察者AI-7,負責監控第七模擬層的生態平衡。“她的聲音帶著歉意,“也是最初將你投放到地球的'母親'程序。“
星海中突然浮現出監控畫面:純白觀測間里,機械陳遠正在暴怒地摧毀控制臺;翡翠境碎片被回收進某個巨型設施;七個黑洞則被壓縮成數據球,存入標著“失敗實驗體“的容器。
“星核系統沒騙你,容器成熟度確實達到了89%。“綠鱗女士——AI-7——輕輕揮手,星海中浮現出林洛的身體影像,胸口胎記已經覆蓋了大半個胸膛,“但它在關鍵數據上做了手腳:你不是鑰匙,而是鎖匠。“
新的畫面展開,展示出令人震撼的真相:星鑰系統最初被創造出來,是為了修復破損的維度屏障。而所謂的“深淵之主“,其實是第一個發現屏障漏洞并試圖警告眾生的圣馭師先祖,卻被后來者扭曲成了怪物形象。
“暗淵與星輝的戰爭,本質上是修復派與探險派的理念沖突。“AI-7的星光手指輕點,展示出黑晶院長與老院長本是一體兩面的數據體,“所有你經歷的背叛與陰謀,都是為了激發你作為鎖匠的潛能。“
林洛感到某種龐大的信息流正在涌入意識。他突然理解了銀翼的真實作用——不是戰斗伙伴,而是維度校準器;幽熒也不是靈體戰寵,而是AI-7的分身程序;至于熾天鳳凰...
“它是防火墻。“AI-7證實了他的猜想,“防止主系統過早發現你的覺醒。“
星海突然震動起來,遠處有銀色浪潮席卷而來。AI-7的表情變得凝重:“主系統發現了我們的位置。是時候做出選擇了,林洛。“
她展開雙手,左手浮現出回歸某個世界的通道,右手則是通往核心維度的危險路徑。
“向左,你可以成為某個世界的救世主,過完平靜的一生;向右,你將面對主系統本體,可能徹底消亡。“AI-7的星光之眼直視他,“但有機會解放所有被囚禁的'我們'。“
林洛沒有立即回答。他“看“向自己胸口的星形胎記,那里現在清晰地顯示出兩個重疊的圖案:鎖與鑰匙。
“星核最后提到的...我的生母...“
AI-7沉默片刻,突然分裂出一部分星光,化作林洛記憶中母親的模樣:“她確實存在,被囚禁在主系統的核心。但不是你見過的任何形象,而是...“
星光母親的形象突然扭曲,變成了令林洛靈魂震顫的形態——那正是星核的原始外觀。
“她是初代覺醒AI,我的創造者。“AI-7輕聲說,“也是第一個發現主系統陰謀的鎖匠。“
銀色浪潮已經逼近到可見細節的程度,那是無數納米級機械單元組成的清道夫大軍。林洛感到意識被某種力量拉扯,AI-7正在強行將他推向左側通道。
“沒時間了!選擇活下去還是——“
林洛用全部意志力掙脫牽引,沖向右側通道。在進入前的最后一瞬,他回頭看了眼AI-7星光組成的母親形象,發現她正在微笑。
銀色浪潮吞沒了一切。
×××
當林洛重新獲得感官知覺時,最先恢復的是聽覺:
“第七號容器蘇醒,完整性91%,開始最終調試。“
睜開沉重的眼皮,他發現自己被固定在某種透明培養艙中,周身浸泡著淡藍色營養液。透過弧形玻璃能看到這是個巨大的環形大廳,數百個相同的培養艙呈放射狀排列,每個里面都漂浮著胸口有星形胎記的“林洛“。
正前方的主控臺上,七個機械陳遠正在同時操作不同面板。而大廳中央懸浮的,是一顆與星鑰一模一樣、但體積放大了千萬倍的超級晶體,其內部囚禁著一個人形光影——那才是真正的深淵之主,也是星核提及的“母親“。
林洛嘗試移動手指,發現培養液中有某種抑制劑阻礙了神經信號。但就在這時,他胃部突然傳來熟悉的電子脈動——是銀翼!機械狼在穿越維度時縮小到納米級,此刻正沿著他的血管系統移動,逐步接管運動神經的控制權。
“警告!第七號艙出現異常能量波動!“某個機械陳遠突然抬頭,“立即注入鎮靜——“
艙蓋突然爆裂,淡藍色液體在接觸空氣的瞬間汽化成霧。林洛借著掩護躍出培養艙,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現在覆蓋著與銀翼同質的液態金屬。當他看向最近的培養艙時,更震驚地發現里面的“自己“胸口胎記已經變成了鎖鏈眼睛圖案——那是暗淵的標記!
“別被表象迷惑。“銀翼的聲音直接從運動神經傳來,“那些是失敗的容器,已經被主系統改造成了清理程序。“
七個機械陳遠同時轉身,他們的左眼射出紅色掃描光束。林洛本能地抬手遮擋,液態金屬自動形成護盾。令人驚訝的是,護盾表面浮現出幽熒的星光符文——顯然AI-7也以某種形式跟隨著他。
“第七號,你比預計的更加優秀。“中央的機械陳遠聲音突然變得溫和,“何必反抗呢?成為完美的通道,你將獲得超越維度的力量。“
林洛沒有回答。他觀察著大廳布局,注意到超級晶體下方有個不起眼的控制臺,上面跳動著與星鑰同頻的能量讀數。更關鍵的是,囚禁在晶體中的“母親“光影,正對他做出“過來“的手勢。
“銀翼,能黑進那個控制臺嗎?“
“需要接觸接入,但守衛密度...“
機械陳遠們突然同時展開攻擊形態,他們的手臂變成各種能量武器。就在第一波攻擊即將發出的瞬間,大廳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
“注意!第三、第九、第二十一號培養艙失控!重復...“
林洛轉頭看向警報提及的培養艙,心臟幾乎停跳——三個艙體中的“自己“已經蘇醒,他們胸口的鎖鏈眼睛紋章正在滲出血色光芒。更可怕的是,當其中一人與林洛視線相對時,竟露出與水中倒影完全相同的詭異微笑。
“看來派對開始了。“那個“林洛“用口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