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缺先是端起茶杯,給陸長清倒了盞茶,慢悠悠地說:“陸世子,你先喝一杯茶。”
底下還在唱著“為救李朗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陸長清端起那杯水,仔細端詳,沒有喝。
“你說,”陸長清開口,“這出戲里的馮素珍,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是否想過這是一個多么可笑的決定?”
“可笑?”長孫缺看著底下扮作馮素珍的戲子,一身紅色狀元服,“不會。只有嘗試過,才能知道自己是否會能夠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厲害。”
陸長清開口問:“那結果呢?”
長孫缺看著馮素珍的身影,一時入了神,“結果?”
陸長清:“萬一她沒能做到怎么辦?”
長孫缺:“其實結果有的時候相對于過程來說,沒那么重要,如果她沒有嘗試過,這個事情會成為她內心的結,一直纏繞著她。”
陸長清:“……”
陸長清:“可是,人總有遺憾。”
人生中諸多憶寒,說到底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不是這一件缺失,那便是另一件有所缺失。
長孫缺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她好像從中看見了自己縮影。母親的逝去,對皇朝的怨恨,對權力的怨恨,反而成為了她朝權利旋渦前進的動力。
長孫缺轉過頭,看著陸長清:“可是讓自己減少遺憾,減少執念,不好嗎?”
“減少執念?”陸長清看著長孫缺,輕笑,“人家執念都是放手、消解,偏生你是盡力讓自己沒有遺憾。可是這遺憾吶,是無窮無盡的。”
“是啊”長孫缺應聲道,“所以才要撿著最要緊的那個去完成。”
陸長清一時頓住動作,看著長孫缺,撇著嘴,“你這想法,真獨特。”
說完,捻著茶盞,一飲而盡。
喝完還倒懸了茶盞,杯中沒有一滴水落下。
長孫缺笑,“皇上封了我做淑儀公主。”
“聽說了,”陸長清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有那張告示,你的婚期怕是遙遙無期了。”
長孫缺笑笑。
是啊,遙遙無期。
——
太極殿內,仁明帝坐在高臺之上,臺下是他的兒子還有文物文武大臣。
他們穿著顏色、花紋各異的朝服,手里端著朝板,板著張臉。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承意尖著聲音說道。
此時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覷,說話聲音窸窸窣窣,但硬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表明自己有本要奏。
仁明帝皺著眉,看著底下人小聲商討卻不愿意說到底是為了什么,“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隨即一大群人烏泱泱地出列,笏板朝前一伸,齊聲道:“臣等有事要奏。今天下遭難,南方旱災,佃戶無糧繳稅,南方大雨連綿數日,以致遭災。古云百姓之災多源于帝王品行不端惹得上天震怒,還望陛下出示罪己詔,將自己之罪過昭告上天以求得上天垂憐,讓百姓少些苦楚。”
“呵。”仁明帝輕笑,指指自己“你讓朕,寫罪己詔?張賢,你真是好樣的。”
“還請陛下將自己之過上昭青天!”
“還請陛下將自己之過上昭青天!”
“還請陛下將自己之過上昭青天!”
有人開了這個口,剩下的大臣紛紛跪了下來,追隨在張賢之后,高聲呼喊仁明帝寫罪己詔。
仁明帝看著那些跪地的人,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將手邊的東西向他們揮了過去,指著他們邊說:“好樣的,你們……你們。你們都是好樣的。”
最后又扶著胸口緩了好幾口氣才緩了過來。
承意趕忙拿了顆藥丸過來,遞給仁明帝,旁邊還有杯水,“陛下,當心氣壞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