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真難受。
長孫缺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她還是太年輕了,被人算計了。
不過她又覺得按照對于百里弦一概的印象,他不會言而無信,除非,這背后有他更想得到的利益。
那么,這件事情,可以給他帶來什么利益呢?
“我知道濯滄王殿下的意思了。”
長孫缺板著張臉。
百里弦看著她不茍言笑的樣子,笑意更深。
“月盈這是惱了?”
長孫缺看著他那副樣子,更加生氣,“你自己言而無信也就罷了,雖然上京城里傳的都是金公子還有源小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都指的是誰?”
“哦,月盈倒是講講值得是誰?”
“你!”
長孫缺氣得,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第一次見人這么無恥。
她都要懷疑這人是真的喜歡她嗎?
怕不是錯覺吧?
“現在鬧的滿城風雨,你想怎么收場?”
長孫缺接著問,再去追究目的沒有意義,事情已經做了,重要的是怎么收場。
她之前是想了一套辦法,但是她也想看看這人又是打算怎么處置這場鬧劇。
繼而可以讓她猜猜其背后的目的。
“收場?”百里弦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杯壁,“這是什么需要收場的事情嗎?”
長孫缺算是明白,百里弦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趕忙喝了杯茶水,就請辭,自己回府了。
隔日,問夏給她傳來個消息。
“小姐,濯滄王殿下說是進宮被罰了,現在還在宣政殿前跪著呢。”
長孫缺捻著茶盞,不停轉動。
百里弦這是鬧什么?
“趙王殿下,現在也被叫進宮,在宣政殿前跪著了。”
長孫缺皺眉,“趙王殿下怎么也去跪著了?”
原本只有百里弦一人跪著,還不能說明什么。
現下,兩個人都跪著,只怕也是因為上京城中現下流言紛紛。
她昨兒個還問百里弦怎么收場。
畢竟他好歹是個握有實權的王爺,動手方便些,他那時還說什么不用處置,她還以為沒什么呢。
結果現下人就已經在宣政殿前跪著了?!
只怕,宮中圣旨也快到長孫府了。
“問夏,你現下趕緊拿些上好的金瘡藥,做好進宮的準備。”
長孫缺話音剛落下,就見母親身邊的嬤嬤來院子里找她。
“大姑娘,圣旨來了,還勞煩速速趕至前院,接旨。”
長孫缺趕至前院時,大家都已到齊。
“謹遵圣上口諭——”公公扯著嗓音高喊,“長孫府大小姐德才兼備,特宣進宮覲見——”
“遵旨。”
長孫缺隨著周邊人一同起身。
她眼前明明是朱紅色四四方方的大門,還有陳公公領著一群自己的弟子站在自己身前,但是她又像是看見一條路,一條看不見盡頭,大雪飄洋的路。
這道口諭對她來說又意味著什么呢?
大抵是她不再是以那個六歲時尚且需要牽著嬤嬤的手指,膽怯的小丫頭身份,而是以一個亭亭玉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女人的身份出現在皇帝的面前。
她跟在王公公的身后,跨過承天門還有太極門。
公主伴讀早在她14歲之際便不做了,想來也快兩年了。
之前覺得高大的城門如今也顯得不過如此。
沒有她印象里那么高大威猛,那么觸不可及。
王公公領著她,一路向前走,路過宣政殿,看見跪在殿前的兄弟倆。
百里弦看見她,冷著張臉,只字不發,嘴唇慘白,豆大的汗滴從額頭滑落,原本撐著膝蓋上方的手收了起來,腰板也挺直了起來。
百里熙看見她,急哄哄地說:“你怎么來了?父皇叫你過來的嗎?”
長孫缺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王公公一眼。
王公公走近百里熙,俯身說:“趙王殿下,陛下聽聞長孫小姐德才兼備,又許久不見,特召進宮來見見。”
百里熙垂下頭,嘴里念著“完了,完了,完了……”
長孫缺悄咪咪湊過去。
問下沒有被準許進宮,那金瘡藥她只能是自己拿著。
趁著王公公轉身向前走,兩瓶藥塞入他們懷中。
隨即走了。
百里熙看著自己手里的藥,滿是感動,對著百里弦說:“月盈心里還是有我的。”
百里弦看著自家弟弟那眼淚鼻涕一起流的樣子,心里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吐槽。
百里弦之間摩挲瓶身,好像還能感受到之前之前留下的溫熱。
長孫缺進到宣政殿,平日里,那些人上朝就是在這個地方。
此刻沒有那些文武大臣,顯得格外冷清,只有一旁的偏僻小角,設了張桌椅,有個人拿著筆,坐在那里記錄著什么。
那是在寫起居注。
歷史都是勝者的勛章,所以這些記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長孫缺默默想著。
高臺之上,一個穿著黃色衣袍的人背對著她站著。
在人之上,是一幅牌匾“建極綏猷”。
意味上乘天意,下不負黎民百姓。
王公公彎下腰,開口:“稟陛下,長孫姑娘到了。”
長孫缺雙膝跪地,行叩拜禮:“臣女長孫缺,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居高臨下的皇帝沒有管她,自顧自地坐上了獨屬于這個位置的龍椅,緩緩開口:“最近上京城中風言風語頗多。”
果然,就是因為這些事情找的她。
“陛下奶九五之尊,城中這些沒有影的事情又豈敢傳到宮內,污了陛下的耳朵。”
上位者沒有說話,長孫缺的心臟也在“砰砰砰”得跳個不停。
現在,此刻,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決定了她的命運,她的父親乃至她家族的命運。
他一個不順心,便是能直接讓她,和她那外祖父一樣,成為劊子手底下的一縷冤魂。
“……”
殿內靜悄悄的。
她只能聽見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污了朕的耳朵?”仁明帝,百里云鵬,聽著她的話,忽的笑了出來,“你覺得,朕聽這些關于皇子的事情,是污了朕的耳朵?”
長孫缺閉上了眼睛,找補道:“臣女失言,望陛下恕罪。”
身邊的那些小廝,一時間也都跪了下來,口中大喊:“望陛下恕罪。”
百里云鵬挑眉,反問:“你又何罪之有啊?”
長孫缺的頭緊緊的靠著地板。
冰涼的觸感,一點一點傳至全身。
此刻,她感覺到了螻蟻與大象的區別。
“臣女妄言,陛下身為人父,有一顆拳拳愛子之心,關愛自己孩子是人之常情。”
“你且起身,讓朕瞧瞧你模樣。”
長孫缺抬起頭。
高臺之上的人離得好遠,遠到她瞧不清他的身影,只能看見他身后那偌大的龍,雕得栩栩如生。
那條龍,盤踞在百里云鵬身后,瞪圓了雙目,張開五爪,像是隨時要掙脫出墻壁。
“多謝陛下。”
臺上那隱在巨龍之下的人是大象,她是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