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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決戰

林中殘魂如煙,氣息未歇。

陸羽一路疾行,腳下輕如掠影,身后戰場逐漸遠去,而前方的魂痕卻越發明顯。

沿途皆是痕跡。

地上的樹葉有撕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拖著魂兵擦過;每十步就有一道燒灼咒痕,符線交錯,像是馬妖在撤退時刻意擾亂。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粘稠的血腐味,像是尸氣未穩的那種味道,濃厚、油膩、帶著一絲蒸腐般的熱意。

陸羽不急,但也不緩。

他知道自己距離那人越來越近了。

林勢在前方陡然下沉,山脊裂出一道天然谷口,魂霧在此間凝而不散,像被一只無形之手按在地脈之中,翻滾卻升不起來。

四周不再是純林,而是樹林和白骨混合在了一起。

地面上有舊戰遺留的白骨、咒柱斷樁、風化的銅盔與鎧片散落——那是早年戰爭留下來的痕跡。

陸羽穿過骨谷,四下風極冷,耳邊卻聽不見任何風聲。周圍明明枯枝橫生,卻無一動搖。

這是風被咒禁鎖死了。

靈氣在這里不流,聲音在這里不傳,甚至連神識感應都會延遲一線。

而前方,那座最中央的斷裂祭臺,便是林中真正的“舊封魂臺”。

它四角裂開,中心塌陷,地縫中魂霧不止,像是一個巨大的肺,吞吸著整片林地的氣。

祭臺殘骸間,殘留的骨器與咒封碎甲被一一擺出,看似凌亂,實則以某種極古的軍陣方式圍出一個“臺心”。

而在那臺心最中央,一道身影靜靜坐著。

馬妖。

陸羽站于谷口,隔霧望去,只見他半跪在殘柱之間,背對來路。

他全身上下纏滿死兵殘甲,像是將自己強行裹入一具未完的戰尸中,咒線交錯如縫,仿佛不是人在穿甲,而是甲將人“收進”。

他的呼吸不穩,胸口咒火不斷涌動,卻死死將氣機壓在最低。

四周如一座戰冢,他便是那座冢的碑,坐在那里,不動、不語、不逃。

他沒有逃走。

他在等。

等陸羽殺上來。

陸羽站在谷口,望著臺心殘影,眼神如夜無波,斷魂刃垂于身側,指尖卻輕扣刀柄,像是拂灰,又像是醒血。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聲線平淡:

“你選的地不錯。”

“我也正好,殺到這兒。”

陸羽踏入斷谷,煞氣未散,魂刃垂手,目光不動。

封魂臺中央,馬妖已立起身。

殘破的身形在灰霧之中如同碎鐵重新拼合。半邊面具已經碎裂,露出血肉模糊的臉半邊,皮膚之下不是肉,而是一層層纏繞的咒骨,符線如蛇,在皮下蠕動,宛若鬼書附體。

他沒有逃。

反而如同一位將軍,在死戰前的最后一刻,將全部兵刃灌入自己身中。

陸羽眼角一掃,便看見那臺下四周被抽干的魂殼殘兵、熔毀咒骨、燒焦的戰尸殘肢,全是先前不死軍的碎軀。

原以為是戰后遺棄,實則是——素材。

此刻,它們已全數被吞入馬妖之身。

咒火從他腳底升起,順著骨脈燒至頭頂。他一身戰甲不是穿上去的,而是從體內“長”出來的——由無數戰尸血骨煉就,混合魂力、死意與咒線,硬生生將一具殘破之身拼成了一座移動的兵冢。

陸羽心中一沉。

這是他見過最極端的東西了。

馬妖已不再是控軍之人,而是將自己“熔入軍中”,或說,將所有軍魂熔進了他一個人里。

這一刻,他不是一只妖——而是軍陣本身。

咔噠——

馬妖動了。

他一步踏出,腳踩殘陣正中,魂霧四散,背后如影隨形地浮現出一道道黑影戰魂,如同鬼軍附體。

他抬手,每一動都帶起咒火連鎖,甲骨鏗鏘,一拳之勢,魂氣凝為實質,如重斧劈山,未至而勢壓全場!

陸羽一擋,腳下退三步,煞氣翻涌!

——一擊,十兵之力!

他沒有用兵去殺。

馬妖咬牙,咒火自嘴角滲出,聲音沙啞卻瘋狂:

“陸羽——!”

“你殺我的兵,我便用命來換兵殺你!”

“不死軍已入我身——我已勢不可擋!”

咒火炸響,死氣反卷,他猛然揮臂,五指如刀,裂開空氣,魂焰撲面!

臺心符陣應聲浮現,那是煉魂自祭后的“死軍回魂圖”,以尸為爐,以心為錘。

馬妖整個人如同踏在一座燃燒中的魂塔頂端,每一次呼吸都如燃燒的號角,帶著哀兵怒火。

他不求贏。

但要將陸羽一并拉入這座埋骨之地。

陸羽面無表情,只緩緩揚起手中斷魂刃,煞氣于刃身翻卷如浪,寒意如鐵,語氣平淡:

“就這?”

陸羽立于斷谷臺下,風不動,煞氣未收。

四周魂火狂舞,馬妖如同活著的尸陣,在咒光中一步步逼近,每一次踏地,魂影如潮,甲骨皆鳴,氣息如沉雷炸裂山谷。

可陸羽,卻未動。

他只是抬眼,望著那副由死兵拼縫而成的咒軀,目光冷得像是隔著一層夜色在看一副爛畫。

他終于開口,語氣平靜,仿佛只是在確認一件事:

“你以為,把所有人縫在一起,就能活得過來?”

馬妖咬牙不答,身上的軍紋在咒火中愈發猙獰,已經隱隱浮現出一面“殘破戰旗”的符骨圖騰。

陸羽不再多言。

他從懷中緩緩取出自己先前取得的幡旗

此刻,煞紋立起。

幡骨未展,風先動。

陸羽指尖一劃,鮮血落于幡骨。

“——起。”

血落之瞬,咒紋自旗面泛起,如蛇如藤,盤繞而生。

下一刻,幡骨自卷中猛然展開,一道殘幡高挑而起,于魂臺上空直刺咒風之心!

轟——!

咒風卷嘯,煞氣暴漲,一道道魂光被吸附而來,整個封魂臺瞬間如狂風裂谷,連地面都被撕裂出一道道深痕!

此處曾作為戰場,煞氣濃度超乎尋常。

你馬妖能用這個地方增強自己,我陸羽也照樣能!

陸羽抬手將幡旗牢牢釘入地面,聲音低沉:

“你借人命成軍。”

“我就讓你的軍,從你身上反咬?!?

幡落地心,一圈圈咒印從土中炸開!

馬妖本已逼至近前,卻在此刻陡然止步!

他腳下咒火忽然一滯,身上的軍紋竟開始自行崩裂!

肩膀處的甲紋率先炸出一道血縫,魂氣泄出,化作一縷黑影撲向四野,如鬼兵逃陣!

緊接著是背脊——那條象征“魂主統御”的將骨咒線,驟然斷裂!

他的身體開始不聽使喚,魂契內部傳出刺耳低鳴,就像千百張亡兵殘識在他體內發出劇烈嘶吼!

“——住手!!!”

馬妖大吼,狂咒封線,試圖強行穩住身中兵陣!

可越是收攏,越是反噬!

那些被他吞入體內的不死軍殘識,此刻如同無數條反蛇,在他體內鉆爬、撕裂、掙脫!

他煉的是軍,也是咒咒互食的噩夢!

陸羽望著他,神情淡漠,手搭刀柄:

“這些個士兵執念未散,煞氣一灌,都不用我引導,自己就發狂了?!?

“你就慢慢享受吧?!?

風繼續吹,幡紋如刀,咒陣逆涌,魂軍倒行。

馬妖的“兵主之身”,已岌岌可危。

煞幡怒卷,咒風如潮。

馬妖身中死兵反噬,肩骨寸裂、魂線倒擰,已如破舟漏海,隨時傾覆。

陸羽踏陣前行,一步步逼近,斷魂刃在掌,血氣尚未沸騰,殺意卻沉得如爐中火,只等落刀。

可就在此時,他心神微微一顫。

極輕微,卻極突兀。

不是敵人的咒壓,也非魂兵殘鳴,而是——

被“看見”了。

不是正面視線,而是某種游走于咒場之外、魂臺之上的目光。它沒有重量,卻極其準確,仿佛落于靈臺最深處的一枚針,輕、冷、透。

陸羽面無異色,魂識卻如瞬間抽線,悄然釋放一道斷魂念,如影如絲,從識海中裂出一縷,繞過煞幡震蕩的咒流,飛向高空。

只在短短一個剎那,他觸到了什么。

一縷神識,極遠,極輕。

仿佛藏在林脊之巔、云霧之間,也像從不屬于此界,只借一寸空間駐眼。

它不回應,不交流,甚至不回避。

它只是看著。

不插手、不落子——但也不走。

陸羽眸光一冷,心思如電:

“不是馬妖的人。”

“也不是林重山,難道是白玉堂?”

林重山的氣息,他早已記熟,那是鋒中藏毒的老狐貍,咒意帶鈍冷,不似此刻這道如鏡似雪的窺視。

馬妖雖墮契入陣,但其魂氣早已暴亂,不可能還有余力設下這等“局外觀神”。

而這股神識,不但清醒、克制,甚至——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像在觀一場戰。

不為勝負,不為生死,只為了看一眼“過程”。

陸羽握刀的手指微緊,指骨輕響。

咒陣中,他依舊鎮壓著馬妖殘形,煞幡在身后如云翻滾,一線魂火在地面連成密網。

戰還未完,殺意未收,但他心中,已有一道警兆如針落水面,圈開漣漪。

“第三方……”

他心思如火石交擊,念如霜落,思維極快地掃過近月一切異常之處:

鎮司魂臺為何遲遲未重封?

林重山為何將金剛杵“只給他”?

馬妖的兵術變化,究竟是出自何人手授?

誰在布局之外,坐等兩敗之機?

這一切像霧,霧中卻隱隱有光——一只手,未出棋,卻早布子。

局中局,還有一環未顯。

陸羽不動聲色,抬眸再掃霧頂,高空未有實影,只一陣殘風卷落,無咒無語,仿佛一切都是錯覺。

但他知道。

“有人在看?!?

“而且……在等。”

不是現在下場,而是等這場戰斗之后,等馬妖倒下,等他露出破綻。

這一瞬,陸羽本欲追神識而去,借斷魂念將其強鎖識?!?

可手中刀微動,咒風再卷,馬妖咳出一口黑血,咒骨自心口透出,再度掙扎!

陸羽神色一斂,意識一收。

他不再追那目光。

只淡淡道:

“等你看完,我也看完這場。”

“你若真想落子——等我先,把這枚棋吃了?!?

那縷窺視依舊未散。

如影隨形,如指點卻不插手,冷冷懸在高空,如月懸夜頂,既不說話,也不走開。

陸羽心知這道目光的存在,也心知對方此刻只是看,并未動。

他本有無數應對手段,可他終究沒做。

因為眼前的局還未斬清,還有一個真正活著的敵人在他面前。

他收回那縷延伸在神識中的斷魂念,思緒如潮水回攏。下一瞬,他踏前一步,落地無聲,卻帶著煞意回震!

他出刀了。

這一刀沒有式名,也無需蓄勢,純粹是一場戰意壓至極點之后的決斷之斬。

煞氣橫空,煞氣由幡勢裹引,自上而下如斬雷霆!

幡紋鎮咒,自空旋落,煞幡之力在刃下再度催發,瞬間壓入魂臺核心,封住所有逆動的魂線!

馬妖試圖咆哮,雙臂震開咒骨欲逃,可那未出口的咒語剛一匯聚至唇齒,便被咒火從體內引燃!

“不——!”

咔!

大刀自他胸前劈下,正中魂脈。

整具軀體在一剎那劇烈爆震,皮骨崩碎,咒火從其識臺、心口、脊柱三點同時炸裂,如三道逆雷!

他那由不死軍煉成的“兵主之身”徹底崩潰!

魂契回噬,識臺破裂,千百道曾被他吞入體內的死魂怨氣齊聲嘶嘯,從體內沖出,撕裂他的臟腑,粉碎他的殘識!

咒風如漩,黑火四散。

臺心中央,曾踏立如山的馬妖——此刻只剩一道咒焰中的灰影,被一陣旋風包裹著,轟然化為灰燼。

最終,只余一塊寸許殘骨從灰燼中翻出。

殘骨被戰甲碎片裹住,表面布滿軍陣符紋,魂息雖弱,卻仍未褪凈——

那是他最后的妖骨。

陸羽未多看一眼,袖中喚出一枚黑釘,將那骨一式封入咒匣。

這一釘之下,殘魂不得回溯,死陣不得翻生。

咔——!

釘入之聲極輕,卻在空蕩蕩的封魂臺中,響得像一聲極遠極深的喪鐘。

陸羽站起,煞幡收攏,咒火散盡。

山林靜極。

他緩緩抬頭,望向林外那道未曾現形的窺視。

那里風無痕,氣無跡,一切都像剛剛結束,又像從未存在。

他沉默片刻,語氣平靜,像是在告知,又像在警告:

“不管你是誰。”

“我殺的,是我面前的。”

語畢,刀入鞘。

魂風不起,殺念已斬。

封魂臺下,再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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