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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云陽不寧

話說得干脆,態度也端得死板。

陸羽垂眼瞥了他一眼,指尖在刀柄上輕輕敲著。

杜明臉上沒什么表情,連眼神都避得干凈。

規矩,穩重,一副不愿和他多扯一句話的模樣。

陸羽心里輕哼了聲。

嘖,還是那副樣子。

執法司里這幫人,私底下怎么議論他,他心里清楚得很。

連帶著平時衙門里這點同僚,一個個跟防什么似的,離他遠遠的。

他倒不在意。

咬得狠,誰都怕,正好沒人敢惹他。

陸羽瞇眼看著杜明站得筆直,仿佛生怕多說兩句挨刀。

半晌,他嘴角挑了挑,聲音淡淡:

“林統領倒挺有效率,連歇口氣的時間都不給。”

說著,他把腰間佩刀提了提,目光掃過杜明:

“行,既然特地跑一趟,那你帶路吧。”

杜明本還站得規規矩矩,聽他這么說,愣了下,像猶豫了一瞬,但到底點了點頭,低聲應了句:

“是。”

陸羽沒再廢話,隨手帶上院門,步子穩穩跟上。

夜風把他袖口吹得獵獵響,杜明領在前面,腳步比平時走得快得多,像巴不得趕緊把人帶到地方,少沾點晦氣。

陸羽看著,唇角輕輕一挑。

瘋狗也有瘋狗的好處,省得廢話。

他低頭掃了眼刀鞘,指尖無聲摩挲。

云陽坊這趟,林重山倒真舍得不讓他歇一口氣,直接把人送來院門口。

這么著急,他倒要看看,這局又想讓他咬誰。

......

夜風卷著塵土,從巷口吹過,碧落城西的街巷大多歇了燈,只有城西這一角,燈火亮得扎眼。

杜明低著頭,腳步邁得快,每一步踩在青磚上都透著急。

他不敢回頭,但身后那道腳步聲,他聽得清清楚楚。

陸羽沒走快,步子不緊不慢,像是溜達,但偏偏每一步都落得穩,跟踩在他后背上一樣。

杜明心底發緊。

執法司里,陸羽什么名聲,用不著誰提醒。

瘋狗一條,手里刀子快,眼里死人多,沒人敢真跟他掰扯。

尤其今晚,他接到林統領親口交待,要讓陸羽親自來云陽坊一趟,他心里頭的弦就繃到死。

……再加上這云陽坊,偏偏今兒出了這么檔子事。

他眼皮跳了跳,腳步又快了幾分,恨不得趕緊把人送到地方,好撇清干系。

前頭巷口燈火愈亮,紅燈籠高掛,煙火氣濃得幾乎要蓋住天。

杜明腳步剛頓下,就聽見背后陸羽那道嗓音懶懶落下:

“云陽坊看著倒是興旺,宵禁都攔不住。”

杜明拱應了一聲,額頭隱隱冒了點汗,沒敢多說。

他站著,余光瞄了一眼陸羽。

后者站在燈火下,目光淡淡掃著巷子深處,指尖輕敲著刀鞘,神色看不出半點情緒。

杜明咬了咬牙,硬著頭皮低聲道:

“陸兄,這里平日里就亂……今晚,是坊口幾個鋪子忽然停了買賣,倉庫也著了火。說是有人鬧事,死了不少人。”

“但……一個尸體也找不到。”

他話說得隱晦,咽下后半句。

——那些死的人,不是尋常死法。

陸羽聽完,眉梢動也沒動,仿佛只是隨口問了句:

“鬧事的是誰?”

杜明垂著頭,聲音低了點:

“有人說,是鼠妖夜里鉆出來咬人……可具體,沒人敢說準。”

話音落下,他下意識又往旁邊避了半步,顯然不愿在這事上多扯。

陸羽看著他那副小心模樣,嘴角挑了挑。

“連尸首都不留……是有點意思。”

他說完這句,步子已經邁了出去,直接朝巷里走。

杜明站在原地,手心攥得發緊,余光掃過巷子里那一串紅燈,心里直發冷。

他咬咬牙,還是低頭快步跟上。

陸羽走在前頭,袖口掠過巷口一串油紙燈,燈光映得他半張臉光影交錯。

他垂眼掃著巷子,嘴角輕輕一扯,心里倒是笑了。

鼠妖殺人,死者無尸……

林重山這么急著把他丟進這灘子水里,果然不怕腥味大。

云陽坊的巷子夜里比白天還熱鬧,紅燈籠一盞接一盞吊著,油紙燈把青磚巷照得亮堂堂。

可越往里走,風里那股腥甜味越發濃了。

血腥混著潮氣,夾著些霉味和胭脂粉香,聞著熏人,像是掩不住的腐爛。

陸羽走在前面,步子不快,手指搭著刀鞘,衣袍拂過地磚,腳步聲不重,卻踩得極穩。

杜明落在他后頭半步,額角的汗珠順著鬢角滑下來,眼神死死盯著陸羽的背影,心里說不清是煩躁還是緊張。

他真搞不懂,為了這么個普通尋釁滋事,林統領怎么連陸羽這位殺神都調過來了。

死了幾個人,按理說也就是衙門日常清掃,弄得這么興師動眾,真至于嗎?

更別說這位瘋狗的脾性,他心里清楚得很。

陸羽走著走著,忽然腳下一頓,停在巷口。

巷子盡頭,燈火昏黃。

地上殘留著大片血跡,雖然有人用水沖刷過,青磚縫里還是能看出拖拽過的痕跡,沿著巷口一路蔓到里頭。

幾戶鋪子的門關得半掩著,門后頭有人探出眼睛,見著他們靠近,又立刻縮了回去。

兩邊巷墻上還殘著血手印,像是有人掙扎著往外爬,卻死死被拖了回去。

杜明咽了口唾沫,額角汗早下來了。

腳邊還有幾只斷裂的手指,連指甲縫里都塞著污泥。

旁邊堆著些賭桌、酒壇子,全倒翻在地,骰子滾得老遠,墻角還有半截斷了的算盤。

他腳步頓住,眼角發跳,心里直發麻。

……說是尋釁滋事,可弄得像這樣,也太狠了些,鼠妖究竟餓成什么樣了?

還是說……不止有鼠妖?

陸羽站在血跡旁,蹲下去,隨手捻了點。

舌尖一舔,眉梢微挑。

“嗯,還新鮮著呢。”

杜明嘴角動了動,額頭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淌。

說得輕飄飄,仿佛這不是命案現場,而是路邊挑小吃順便試溫度。

陸羽垂眼掃著地上的血跡,眸色淡得像看死人看多了,心里卻盤著另一樁事。

這一灘血,刷得再干凈,還是掩不住拖拽過的痕跡,像是有什么東西,把尸體拽進巷口,扯著往回拖。

他指尖敲了敲刀鞘,瞇眼看著地上的血印,心口那東西隱隱有點躁動。

不尋常,太干凈了。

陸羽站起身,隨手把刀鞘往肩上一搭,目光慢慢掃過巷角那些圍著看的人。

幾個伙計低著頭,縮在墻角,臉色煞白。

杜明跟著站在一旁,連呼吸都壓著。

陸羽懶懶勾唇,朝巷角抬了下下巴:

“你們幾個,過來。”

幾個看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磨蹭蹭挪上來,一個個頭低得快貼地。

杜明咽了口唾沫,心里發堵。

他覺得這事犯不著鬧大,可陸羽這副架勢,他插話都插不上。

陸羽掃了一眼,嗓音淡淡:

“今晚誰看見動手的?”

沒人吭聲。

杜明皺了皺眉,正想著要不要替他們圓個話,免得鬧得太僵。

卻見陸羽眼神一偏,盯上其中一個伙計,指尖慢慢敲著刀鞘,笑意不深。

“你,是不是守夜的?”

那人抖了下,冷汗噼里啪啦往下掉,嘴里磕磕絆絆:“大人、我真沒看見啥……尋思不過是打爛架……”

杜明心口直跳,正要勸陸羽緩一緩,陸羽卻忽然抬手一拍那人肩膀,力道大得拍得人站都站不穩。

“哦?”

他瞇著眼,語氣慢悠悠:“打爛架,能打成這樣?”

杜明咬著牙,正想硬著頭皮勸一句,忽然發現陸羽腳步頓了下,目光掠向巷口陰影。

順著看去,只見一個賊眉鼠眼的商販,縮在角落,正悄悄往后退。

杜明心頭一跳,本能想出聲提醒陸羽別動手。

可話沒出口,就見陸羽唇角一挑,眼底冷意浮出來,反手一步跨過去。

五指一扣,直接拎起那人后領,像提麻袋一樣往前一甩!

“砰!”

那人重重撞到巷墻,摔得四仰八叉,半天爬不起來。

巷子瞬間死靜,連門后的鄰居們都嚇得門縫都合上。

杜明瞳孔一縮,咬著牙低聲道:

“陸兄,這樣動手……太打草驚蛇了,咱們先——”

陸羽拍了拍手,仿佛剛撣干凈灰塵,垂眼掃了癱在地上的人一眼,骨子里那種熟悉的躁意又翻了上來,像是嗅到了什么,沿著血脈直往心頭爬。

“打草驚蛇?”

他轉頭瞥了杜明一眼,指尖撣了撣刀鞘,語氣淡淡:

“我就是要把蛇都驚出來”

巷子里,風像停了。

陸羽拍了拍手,語氣淡淡,眼神懶散得像剛撣了點灰塵。

杜明站在他身后,額角的汗一直沒停。

他盯著陸羽的背影,心頭憋著一股子火,卻也不知道該怎么發。

執法司再怎么規矩死,殺人也得講個理。

什么蛇不蛇的,陸羽這話聽著就像拿來為自己濫殺辯解。

杜明心底咬著牙,覺得這瘋子是真把殺人當成家常便飯了。

可偏偏他又不敢頂撞,憋著這股子火,正想著等回去找統領好好說一句。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身側傳來一點窸窸窣窣的響聲。

像是什么東西,從巷角陰影里躥了出來,順著地磚縫往這邊靠。

杜明眉頭一皺,回頭看去。

昏黃燈火下,巷口那癱在地上的賊眉鼠眼商販,胸膛還微微起伏著,像是沒徹底昏死過去。

可就在他腳邊,忽然有黑影子蠕動。

杜明眼睛一瞇,愣是看清——

是一只老鼠。

不是一只,兩只、三只,十幾只,順著地磚縫、墻角縫,成群結隊,像被什么引來似的,朝那商販爬過去。

“……怎么回事?”

他心里一跳,正想上前驅趕,那些老鼠卻已經爬到商販身上。

下一瞬,他就看見,老鼠們張嘴,齊齊咬住那人的皮肉,像啃腐肉一樣,硬生生將皮撕下來!

而撕開的皮下,竟又有一團團更小的老鼠鉆了出來,順著撕裂的皮肉,簌簌潰散開來!

杜明腳下一軟,險些站不穩,腦子一時宕機。

眼前這一幕,簡直顛覆了他對“人”和“鼠”的認知。

血肉模糊,老鼠啃咬,活生生的一個人,竟像個鼠窩被剝開,里面全是鉆動的老鼠。

他喉嚨發緊,聲音啞得幾乎擠不出來。

“這、這是……”

陸羽還站在前面,背影沒動。

杜明腦子嗡嗡作響,連反應都慢了一拍,整個人僵在原地,額頭汗水直往下淌。

他一直以為,這碧落城就算再亂,至少還有點底線。

“妖不入城”這是執法司對外的承諾,也正因如此,像他這種人連妖是什么樣都沒見過。

可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攤子渾水,怕是比他想象的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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