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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西坊之亂

雖然選好了路,但陸羽也沒急著動那批藥。

他將鐵匣封好,搬到榻下的暗格里,用兩塊青石壓住,只留下最基礎(chǔ)的幾味溫養(yǎng)藥材隨手可取。

——逆法的路,他已經(jīng)選了。但真要催發(fā)蛻變,還需等更恰當(dāng)?shù)臅r機。

畢竟他的手上,現(xiàn)在可沒有妖丹的存在,之前殺了那么多妖,也沒見到爆出妖丹來。

或許是那些妖修為不夠?

無論如何,他必須先穩(wěn)住自己,穩(wěn)住蠱,也穩(wěn)住這場風(fēng)聲欲來的局。

就在他起身之際,忽然瞥見案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封信。

紙色雪白,封蠟未動,卻沒有落款。

陸羽眉頭輕輕一皺。

他沒打開,只憑指腹貼著封面,便感覺到信紙里頭那縷微不可察的蠱息。

熟悉,不張揚,卻像是某種“提醒”。

——不是挑釁,也不是示威,而是某種邀請。

他盯著信封片刻,輕輕一折,將它隨手收入袖中,然后披上外袍,推門而出。

……

執(zhí)法司偏廳,晨光透窗,一片沉靜。

陸羽踏入時,廳中已有兩人。

一人是林重山,面色不改,但一只手正扶著額角,像是頭痛未消。

另一人則端坐案前,手中翻著一本薄冊,白衣外披黑繡監(jiān)察袍,眉眼淡漠,神情靜定。

她戴著那頂寬邊斗笠,紗幔未落,面容清晰。

冷白、端正,像雪落冷枝,不染塵氣。

陸羽一眼看過去,眼神便收斂起來。

下一瞬,心口猛震。

噬心蠱忽然無聲而動,像是被某種氣息撩撥到了極致,悄然舒展開身軀,絲絲縷縷的蠱意在心脈深處翻涌,興奮得幾乎要破殼而出。

這反應(yīng)他太熟悉。

昨夜,在陣破之后,為幕后之人給他帶話,又令他欠下人情的女子。

就是她。

陸羽眼底深處泛起一絲冷光,隨即收斂無蹤。

但沈九音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她翻書的動作沒有停,姿態(tài)不疾不徐,目光沒有半點波動,仿佛并未察覺,也并不在意。

仍是那副初來乍到、不動聲色的模樣。

——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也像,她本來就不打算承認(rèn)。

“你來了?!绷种厣揭豢吹疥懹?,語氣倒是輕快,臉上還掛著點看熱鬧的笑。

他聳聳肩,嘴角一挑,像是早知道他會來似的:

“叫你收著點你不聽,嘖,怎么,這才幾天,就有人來‘收你’了?”

“監(jiān)察使親自點名,說非得見你不可,嘖嘖……你可真有福分?!?

“有些人進了執(zhí)法司,直到退休都見不到監(jiān)察使”

陸羽目光掃了他一眼,沒接話。

心里卻翻了個白眼。

你樂什么?老子被盯上你看得比誰都起勁。

可他面上仍是一派沉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沈九音在案后坐著,沒理會林重山的插科打諢,只將手中那本薄冊輕輕放下,抬眸看向陸羽。

她聲音溫和,節(jié)奏卻極穩(wěn),每一個字都像刻在石上:

“監(jiān)察使,沈九音。”

“奉白玉堂之命,自今日起接手碧落城內(nèi)妖案。”

她輕輕推開案前的一紙命卷,隨口道:

“這是調(diào)令?!?

陸羽站在廳下,未動,也未跪,只抱拳點頭:

“見過監(jiān)察使。”

沈九音看了他一眼,忽而輕笑:“聽說你很能殺?!?

“我剛到碧落,第一封卷宗,就是你和那周啟斬牛妖的事?!?

林重山小聲補了一句:“她昨夜就到了?!?

陸羽神情微動,卻什么都沒說。

沈九音語氣平淡如水:“我不管你斬了什么,也不管你是怎么活著的?!?

“但我接手這案子,是為了看你以后怎么出手?!?

她目光淡淡地看他:

“所以,從現(xiàn)在起,你查我交給你的事。若你再‘亂殺’——我會親自來寫你的卷宗。”

陸羽眉峰輕挑:“監(jiān)察使想讓我查什么?”

沈九音隨手取出另一封文案,遞出:

“碧落城西坊,一位貴胄服丹后發(fā)狂,當(dāng)街傷人。死者四人,傷者九人。”

“尸體已收。坊中目擊者眾多,司兵難壓?!?

“你去查?!?

陸羽接過卷宗,看也沒看,直接收好。

“我一個人?”

沈九音點頭:“我的人,不給你。”

“你的人,我也不信?!?

她頓了頓,像是故意加一句似的,語氣仍舊平靜:

“——我會在附近看著你,看你怎么查,怎么殺?!?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隨手戴上斗笠,輕聲道:

“放心,不到關(guān)鍵時刻,我不會插手?!?

“我只是負(fù)責(zé)……監(jiān)視?!?

語罷,她轉(zhuǎn)身而去,紗幔微動,留下一道修長清冷的背影。

廳中一時無言。

林重山嘆了口氣,拍了拍陸羽肩膀:“我攔不住她,你自求多福吧?!?

“我這一把年紀(jì),可不擅長應(yīng)付女人——尤其是那種笑著說話、轉(zhuǎn)身就能寫你一整頁折子的人。”

陸羽斜他一眼,語氣不緊不慢,聲音不高,卻像藏了點什么:

“堂堂執(zhí)法司統(tǒng)領(lǐng),跟我說管不住一個小小的監(jiān)察使?”

他頓了頓,嘴角挑起一抹看不真切的弧度:

“也罷,她要看,我總不能蒙著眼辦案,像個小老婆似的蓋著腦袋裝乖巧?!?

林重山忍不住嘖了一聲,嘴上笑著搖頭:“別貧了,快去吧?!?

“要是讓她盯上你辦事不力……嘿,不知道會給你寫哪一條罪名?!?

陸羽沒吭聲,只轉(zhuǎn)身朝門外走。

腳步很慢,背挺得筆直,像是去干正事,又像是故意吊著誰的胃口,偏要走得一派閑散。

……

碧落城西坊,午后時分,陽光正烈,熱得青石板都浮起一層淺光。

陸羽一手拿著油紙包著的糖桂花餅,邊走邊吃,另一只手揣在袖中,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剛巡街回來、順路覓食的閑人。

步子不快,神情也懶,只有眉間一絲未散的倦意,像是昨夜沒睡好,又像是從夢里還沒完全醒過來。

可走到路口轉(zhuǎn)角時,他腳步忽然一頓。

——身后那道氣息,又出現(xiàn)了。

陸羽沒有回頭,眼角卻掃過街口屋檐下的一縷白紗輕晃,紗后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仍舊熟悉得令人煩躁。

他咬下一口糖餅,面無表情地咽下,心中冷笑:

“這娘們……還真打算寸步不離地跟著?”

“探案也罷,難不成我上個茅廁,還得讓你當(dāng)面監(jiān)視?”

他嘴角動了動,沒說話,只將糖餅紙往袖中一塞,像是把情緒也一并藏了進去。

這時,前方路口兩名執(zhí)法司的司兵看見他過來,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趕緊上前低聲問安:

“陸大人,您來了?!?

“……人還在宅里。”

“尸體我們沒動,聽說……出事的是韓家二公子?!?

陸羽點點頭,嘴里還帶著一點糖餅的甜味,語氣卻涼得很:

“你們沒進去過?”

“沒、沒敢。”司兵干笑。

“那就讓開?!?

陸羽袖袍一拂,繞過他們,徑直走進那間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宅子。

街口風(fēng)微起,那縷白紗在屋檐下微微晃了一下,隨后也悄無聲息地隱入光影。

這戶人家姓韓,是城內(nèi)舊姓,家主乃五品官出身,退仕多年,次子昨日宴上飲下一枚珍品固元丹,夜間突然發(fā)狂,咬死兩名仆從,重傷自家兄長,最后倒斃在前廳之中。

尸體已經(jīng)用厚布裹住,四周燃著幾柱艾草,試圖壓住屋內(nèi)那股殘留的詭氣。

陸羽掀開布簾,一股陳腐而尖銳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血肉腐敗,又像是……妖息未散。

他蹲下身,看那尸體。

面目扭曲,五官外突,牙齒早已碎裂不全,舌骨卻詭異地反折入喉,仿佛是死前嘗試將自己活活噬斷。

胸膛塌陷,丹田位置隱隱發(fā)黑,氣血亂流早已沖斷脈絡(luò)。

陸羽目光一頓,伸指探向其胸口殘痕處。

指腹所觸之下,有一絲黏滯而冰涼的氣息,順著肌肉紋理微微蠕動。

——那是一縷尚未散盡的妖力。

幾乎是同一刻,他胸口噬心蠱微微一動。

不像上次那種劇烈躁動,也不似對牛妖的貪婪,是……警覺。

它在防備什么。

陸羽目光緩緩冷了下來。

他抽出隨身所帶的銀針,在尸體胸口輕輕一扎。

片刻后,一滴黑紅交雜的污血從針孔滲出,落入白盤之中,盤內(nèi)藥粉即刻泛起青煙,竟呈出一種極不正常的“毒煞反應(yīng)”。

——中毒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毒。

“堂堂韓家,服的丹,竟有這種毒混在里面?”

陸羽站起身,眼神漸沉。

“藥,是哪來的?”

他的目光在屋中緩緩掃了一圈。

除了尸體與散亂的食器,他留意到屋角有一截紅漆地板微微翹起,色澤也比周圍暗了一層,仿佛曾長期浸泡于某種油脂或血水之中。

他走過去,蹲下身,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那截木板。

“咚。”

空響。

他眼神一凜,伸手掀開那塊地板,一道極細(xì)的暗槽赫然顯露——槽口一線縫隙中,有被切斷卻尚未干透的發(fā)絲殘留,像是有人試圖在出事前清理,卻來不及處理干凈。

陸羽順著槽口探入一線,竟拔出一枚血跡未干的符紙。

紙上殘存的引氣紋路扭曲如蟲,隱約浮現(xiàn)一股難以名狀的腥甜之氣,竟有一絲妖丹催化法的痕跡。

他瞇了瞇眼,目光緩緩落向廳后的屏風(fēng)。

那屏風(fēng)下沿有一道極細(xì)的滑痕,像是被人推開過許多次,又小心地掩好。

陸羽走過去,輕輕一推——

“咔噠?!?

屏風(fēng)背后,竟是一道嵌墻的機關(guān)門,往內(nèi)凹陷一尺多深,露出一道幽暗潮濕的石道,通往后宅地基之下。

陸羽抬腳踏入。

石道極窄,僅容一人前行,濕氣撲面而來,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丹藥腐味。

越往前走,氣味越重。

直到盡頭,一間殘破丹室映入眼簾。

這丹室極其簡陋,爐臺已崩,墻面布滿煉丹陣紋,卻全數(shù)焦裂扭曲,仿佛遭過爆燃。角落里幾只儲丹罐被砸成碎片,罐中殘液已泛出青黑,黏在石地上,隱隱腥甜。

陸羽剛踏進一步,胸口的噬心蠱卻驟然一緊!

他眉頭猛地一皺,腳下步子還未落穩(wěn),耳邊便傳來一聲異響——

“呃、啊——!!”

那聲音不像人類的慘叫,更像某種生物被灌入滾油之后撕裂神經(jīng)的嘶吼,帶著咬碎喉骨的扭曲與痛楚。

下一瞬,丹室一角的石磚猛地炸開!

一道扭曲的人影從中狂嘯而出!

那身影披著殘破的下人衣袍,頭發(fā)脫落大半,皮膚泛著潰紅的肉斑,雙目翻白,面孔因血脹而幾乎變形。

它一現(xiàn)身,便撲向陸羽,動作狂暴無章,雙臂肘關(guān)節(jié)竟已反折,撲擊之際帶出一股濃烈腥風(fēng)!

陸羽目光一沉,袖中驟然一震,反掌轟出。

“嘭——!”

對方應(yīng)聲砸落在地,可下一瞬,它便像條被劈開的野犬一般猛然翻起,四肢伏地,竟以一種近似爬行的姿態(tài)飛撲而來!

“這東西……”陸羽低聲呢喃,眼神中浮起一絲壓不住的寒意。

他認(rèn)識。

——在枯井下的地窖,那群被煉碎又重組的活尸。

只是眼前這一個,比那些更瘋狂,也更徹底。

他死死盯住那怪物,鼻腔輕吸一口氣,忽然察覺一縷極淡的、令人作嘔的味道混在空氣中。

——鼠妖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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