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幕之下，風壓如錘。

陸羽刀尖微顫，目光死死盯著正前方那頭如山般的牛妖。

前者臂膀一陣劇痛，骨骼在皮下微微發顫，握刀的虎口已迸出細微血絲。

后者渾身肌肉盤根錯節，氣血之盛宛若沸爐，赤目如焰，蹄踏之間便震得地磚簌簌下沉。

——硬剛不是辦法。

陸羽心中已然明了。

自己方才那一擊雖險險逼退牛妖，卻也將自身蓄的煞氣幾近耗盡。

“……這家伙，是真硬。”

牛妖持斧怒踏而出，蹄聲轟響，每一步都震得地磚碎裂，石屑飛濺。他渾身氣血狂涌，宛如煮沸的鐵漿，斧起斧落間，宛如戰場兇神，勢不可擋！

陸羽身形后仰，貼地橫移，險險躲過那斧刃破風一擊，破風聲刺耳，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沉重呼嘯。

“轟！！”

巨斧砸中地面，土石炸裂，帳下頓時揚起漫天塵灰，妖氣翻滾如潮。

陸羽身形未穩，耳邊驟然傳來尖嘯。

左側，一頭豹妖趁機襲至，利爪劃破空氣，直撲咽喉！

陸羽眼神一沉，反手揮刀。

“哧！”

血光炸開，那豹妖上半身飛出半丈遠，骨肉碎裂，尾巴還在地上抽搐。

下一刻，牛妖已再次殺來，狂斧如雷霆直劈后心。

陸羽借勢前沖，兩腳猛踏地面，整個人宛若脫弦之矢，沖入了外圍妖群之中！

“別想跑！”

牛妖怒喝如雷，咆哮間帶起一股血腥狂風，身軀暴漲一圈，氣勢如山追殺而至！

但陸羽沒有回頭。

他刀刃揮落，斬向撲來的鼠妖、豬妖、還有一頭趁亂襲來的狼妖。每一刀都快狠準絕，不留一絲多余力道。

“你們這群喂草喂出來的妖孽，擱戰場上連我靴底灰都舔不上！”

斬第一頭妖，他腳步不歇，借勢轉身又將第二頭從腋下劈開，動作如行云流水，招招致命！

地面猩紅刀痕越來越密集，煞氣濃重得仿佛實質，在他腳下凝成一圈血浪，如潮水翻涌，沖擊著四周。

牛妖終于追至，巨斧再度怒劈！

陸羽側身一閃，衣袍撕裂出一道長痕，血氣蕩滌在臉頰上，冰涼中帶著灼熱。

但他依舊未停。

“想攔我？得有點腦子。”

腳步一點，身形暴掠而出。

下一刀，從喉入腹，直接將一頭牛妖小將劈成兩截！

煞氣灌體，氣血洶涌，他只覺體內刀意轟鳴，血液如沸，仿佛有無形之火在經絡中燃燒！

“小雜魚都送上門來了，那我可不客氣。”

斬殺越多，刀勢越盛。他每踏一步，身后便浮現一道模糊的猩紅刀影，像是從他腳下滲出的鮮血中滋生的惡念，隨著他揮刀而舞。

帳中一片狼藉，尸體橫陳。

可牛妖卻像發了瘋一樣緊追不舍，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巨斧橫掃！

陸羽腳下一滑，堪堪避開，掌心貼地借力翻身，身法宛如水中游龍。就在他躲避間，身后另一頭潛伏的妖影撲至，卻被他反手回刀，順勢劃過腰腹——

“呃啊啊！！”

那妖嘶吼著倒地，腹部裂開，腸子拖了一地。

陸羽一腳踢開尸體，吐了口氣，聲音低啞：

“快了……”

“還差一點點。”

他目光幽冷，望向不遠處的牛妖，那巨斧之下，是壓得空氣都在扭曲的殺意。

“來啊，牛爺。”

陸羽輕吐口氣，身上血氣蒸騰如煙。

“再給我點壓迫，再給我點煞氣——”

“我這招，就成了。”

狂風驟起，妖氣沸騰如海！

牛妖仰天咆哮，赤焰自軀體噴涌而出，雙瞳血紅如熾銅，渾身肌肉暴漲一圈，重斧在他手中仿佛活物般怒嘯震顫！

“——給我破！”

怒吼宛如驚雷，斧勢如崩山！

牛妖猛踏地面，雙臂揮斧而下，斧刃燃起血焰，狂猛之力撕裂空氣，竟帶起三道氣浪！

天地轟鳴！

陸羽目光一凝，來不及避，只能硬接！

他雙手握刀，猛地跨前一步，煞氣自足底爆發而起，環繞全身，血氣與刀意凝作一道蒼紅洪流，橫于身前！

“喝！！！”

兩道血光于瞬息之間撞在一起！

“轟————！！！”

狂風炸裂，帳頂瞬間掀飛，地面土石翻滾，方圓數丈如被雷火轟擊，炸出深坑，裂紋如蛛網，蔓延至邊緣！

陸羽悶哼一聲，被震得倒退數步，腳下地磚碎裂塌陷！

他右臂劇震，骨節爆響，虎口迸血！

“咔噠——！”

一聲銳響陡然響起！

他手中那柄沉重如山的重刀——

“咔嚓！”

竟從刀脊處斷裂！

斷口焦黑，鐵骨炸裂，只剩半截殘刃，還死死釘在他掌中！

——他承受不住這一斧！

“靠……”

陸羽咬牙，右臂早已失去知覺，幾乎握不住刀柄。

而前方。

牛妖也在這驚天一撞中身形踉蹌，胸膛自肩斜裂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深可見骨！

血如柱涌，妖皮翻卷，紅肉翻開，胸骨斷裂，甚至隱隱可見跳動的妖心！

“吼啊啊啊！！！”

牛妖怒吼如雷，巨斧重重落地，鮮血噴灑在他腳下，化作一攤熾紅血池！

“你……”

“你斷我身骨……我撕你成渣！！”

他怒極，血氣愈發狂暴，似要用最后力量撲殺陸羽！

陸羽腳步未移，滿頭濕發被妖風吹得飛揚，眼神卻愈發冷冽，淡淡低語如雷中一線寒鋒：

“那你盡管來。”

“我這手——還沒動真格。”

話音落下，他手中那截斷刀，竟悄然升起一道猩紅虛影。

那是煞氣凝聚而成的刀！

他雙眸中浮現刀紋，閻煞之意貫體！

斷刀之上，煞氣如焰，一寸寸凝聚、拉長、化刃！

“這些煞氣，夠我還你一刀了。”

陸羽深吸一口氣，左手握住斷刀殘柄，整個人氣勢暴漲，周身血霧翻騰如潮！

“給我——去死！！！”

他怒嘯著揮下這一刀！

煞氣化刃，猩紅如血，刀勢滾雷裂岳，直斬牛妖頭顱！

牛妖怒目而望，舉斧欲擋——

但那斧，慢了半寸！

“噗嗤！！！”

刀光劃破虛空，直入咽頸！

下一瞬——

牛妖頭顱高飛而起，鮮血如泉涌而出！

龐大身軀在原地搖晃數息，轟然倒地！

“轟！！！”

地面炸出巨響，尸體砸出土坑，血霧彌漫，尸氣未散，煞氣猶在！

陸羽站在尸前，半截斷刀還在滴血，煞氣如火般燃燒未熄！

他吐了口濁氣，肩膀微顫，卻咧嘴一笑：

“都說牛肉不好切……”

“可你這老牛——真是筋多骨硬。”

牛妖尸首沉地，氣血未散，濃烈的妖能如霧彌漫，壓得整個營帳都在顫鳴。

帳中余妖目睹首領身死，氣魄盡散，頓時如退潮般四散而逃！

有人撞翻桌椅，有妖撞破帳篷，驚叫連連，哭嚎刺耳。

陸羽站在血泊中央，半截斷刀仍握在掌中，額角汗水與血跡交融，模糊了視線。

他沒追。

——不能追。

此刻的他，身上最后一縷煞氣也已燃盡，氣血亂沖，再拼，就真要傷到命根子了。

但他知道——這會兒不能倒。

因為還有人沒動。

那位始終“觀戰”的周兄，還有未知的后手，或許正在暗處等他力竭、倒下、露出破綻——然后補上一刀。

陸羽深吸口氣，正欲開口調息，忽然——

他的胸腔之中似有某種腥熱之物劇烈攪動，仿佛活蛇抽搐！

“呃——！”

陸羽悶哼出聲，一口濃血噴涌而出，染紅了斷刀。

隨即，那只蠱蟲不等主人調動，便自行破殼而出，數道漆黑觸須從他心口穿透皮膚，纏繞而出，滴血甩地，蠕動痙攣！

“……你又發什么瘋？”

陸羽眼神陰沉，死死咬住下頜。

觸須如蛇般猛地朝牛妖尸身中殘存的妖核猛扎而去，扎進那還在鼓動的血肉深處，像是在榨取殘魂余血。

很快，那團猩紅的核心發出一陣“嘶啦啦”的裂響，仿佛骨漿被強行抽出，整團血氣在蠱蟲牽引下暴涌而來！

“別、別全往里灌啊……！”

話音未落，他身子猛地一顫，強行吸入那股沸騰妖能，五臟六腑頓時一陣火灼劇痛！

“咳！！”

陸羽踉蹌半步，心頭劇烈跳動，耳中嗡鳴不止，仿佛有千根火針同時扎入血脈！

下一瞬——

轟！！！

陸羽腦海劇震！

識海之中，一道畫面驟然浮現！

——一個身披青銅戰甲的巨人，背山扛鼎，腳踏崩地！

天地咆哮，山岳倒坍，那人一式揮出，狂風破云、碎石成雨！

“搬山勁！”

一聲震響，似有雷霆劈開記憶深處，烙印般深植腦中！

“——震斷百里！！”

陸羽瞳孔收縮，脊柱陡然一震，背后汗毛炸立！

轟隆！

他體內玄元煉體訣陡然激活，宛若蟄龍蘇醒，氣血轟然暴漲，沖擊四肢百骸！

骨骼錚鳴！血流轟鳴！

肌肉如灌鐵！筋絡“咔咔”作響！

他周身血氣爆炸般奔涌而出，一道道赤紅脈絡浮現皮膚表層，宛如封印被揭！

“呃啊啊啊——！！”

陸羽仰天怒吼，身上衣袍寸寸炸裂！

他猛地抬起手，五指緊握——

“砰！！！”

拳鋒貫石！

腳下青磚被他一踏即裂，碎成五寸深坑！

再握拳！

“咔！”

掌力未出，手腕周圍空氣竟隱隱震蕩，血氣沿筋絡回流，堆積、凝聚、爆炸！

他輕聲低喃，忽然側耳一動，嘴角微挑。

不遠處，一頭還未逃脫的小妖正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里，渾身是傷，顯然被余波震暈，又掙扎著清醒過來。

陸羽轉頭，一步步逼近。

那妖一見他目光，如遭雷擊，轉身欲逃。

但晚了。

陸羽低頭看了眼手中只剩半截的斷刀，刀刃崩口密布，血跡未干，像條奄奄一息的老狗。

他舔了下干裂的嘴角，忽然笑了。

“你不是斬不動了嗎？”

“那就別當刀了。”

他后退半步，右手五指緊握刀柄，肩膀一沉，氣血如潮，自腳底狂涌至臂膀！

血管在皮膚下鼓脹如蟒，指節爆響，一股近乎扭曲空氣的力道自肩胛發出！

他腳下猛然一踏，碎石四濺！

下一瞬——

“咚！！”

他猛地將斷刀掄圓一甩，帶著震耳轟鳴擲出！

半截斷刀在空中急速旋轉，刀刃擦破空氣，發出尖銳嘶鳴，宛如一道流星劃破夜幕！

那還未逃遠的小妖正回頭觀望，視線中突兀地出現一道血影！

“唰——！！”

斷刀直接貫穿它胸膛，帶著骨肉迸裂的巨響，將它整個人釘在后方破墻上！

石屑炸飛，墻體震顫，余波震得周圍帳布獵獵作響！

陸羽收回右臂，掌心還在微微顫著，骨節隱有麻意。

他瞇了瞇眼，望著遠處那仍在輕輕晃動的斷刀刀柄，低聲喃喃：

“原來……真能搬山。”

陸羽站在原地，指節緩慢松開，氣血在體內回流，像是一場暴雨之后殘存的雷聲，隱而不絕。

識海中，先前的畫面還未徹底散去。

“以妖血鍛筋，以妖魂淬骨，玄道自啟。”

短短數語，卻似銅鐘撞魂，帶著一種久遠歲月沉淀下來的冷意與重量。

陸羽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幽光。

他望向不遠處那具倒伏的牛妖尸身。

血仍在涌。

不是凡血，而是戰血、妖血，是煉到極致的煞血，沉厚得幾乎能拉扯空氣。

他沉默片刻，緩緩低聲：

“這種東西……若是用來淬骨——”

“會是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