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冰冷的空氣中,只剩下那座黑色方尖碑(P-02)緩緩滑開時發出的低沉摩擦聲,以及三位特工壓抑的呼吸聲。每個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逐漸擴大的縫隙上,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動。
紅光如同流淌的熔巖,從縫隙中傾瀉而出,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血色。當方尖碑的兩半最終完全分開,靜止在兩側時,里面的景象終于暴露在眾人眼前。
沒有想象中的怪物,也沒有復雜的機械裝置。
里面站著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類人”的存在。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近乎完美的男性人形輪廓,全身赤裸,皮膚呈現出一種介于象牙白和月光銀之間的奇特色澤,仿佛是由某種未知的光滑合金或高度致密的生物材料構成,而非血肉之軀。他的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但并非過分賁張,充滿了內斂的力量感。黑色的短發如同烏木般垂落,緊貼著頭皮。他的五官精致得如同古典雕塑,但雙眼緊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體表那些如同電路板紋路般、遍布全身的幽藍色線條。這些線條并非簡單的紋身或裝飾,它們似乎是活的,正隨著方尖碑內部不斷變幻的紅光,以一種緩慢而富有韻律的節奏,明暗閃爍著,仿佛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正在進行某種能量循環。
“這……這是什么?”捷風屏住了呼吸,喃喃自語。眼前所見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圍,既非人類,也非輻射異能者,更不是歐米茄地球上那些已知的復制體。
瑟符已經第一時間啟動了所有的掃描設備,各種數據流在他的戰術目鏡中飛速刷新。“生命體征……穩定但極低,接近休眠閾值。能量讀數……極高!難以置信的高!主要集中在體表的藍色紋路中,性質……混合了輻能和某種……我從未見過的能量類型!材料分析……無法識別,非地球已知元素!”
圣祈則感受到了另一種層面的東西。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人形”體內蘊含的龐大生命力,如同一個被壓縮到極致的恒星,平靜的表面下是足以毀滅一切的能量。但同時,她也感覺到一種深邃的、近乎虛無的孤寂感,仿佛這個存在已經沉睡了太久太久,久到幾乎與時間本身融為一體。
“布史東,你看到了嗎?”瑟符將實時影像和掃描數據上傳。
“看到了,”布史東的聲音充滿了震驚和凝重,“我的上帝……這絕不是王國工業能獨立制造出來的東西。‘原型’……難道這就是他們試圖復制或控制的原型?一個……來自異星,或者更高維度技術的造物?”
就在他們試圖理解眼前這一切時,那個沉睡的人形,眼皮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
三位特工瞬間神經緊繃,武器再次舉起,對準了那個剛剛還如同雕塑般的存在。
他的眼瞼緩緩抬起。
露出的,是一雙沒有瞳孔,完全被幽藍色光芒所充滿的眼睛。那光芒深邃而平靜,如同最遙遠的星云,但又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仿佛世間萬物在他眼中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蘇醒了。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三位不速之客,沒有驚訝,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只是在觀察幾只恰好闖入他沉睡之地的昆蟲。
“……入侵者。”一個聲音響起,并非通過空氣震動傳播,而是直接回蕩在三人的腦海中!那聲音低沉而空靈,不帶任何性別特征,超越了語言的界限。
心靈感應?!
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交流方式驚得后退了半步。
“你是誰?”捷風強作鎮定,厲聲問道,雖然她不確定對方是否能“聽”到。
“……我……是‘守望者’程序的……延伸。”那個心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仿佛正在從漫長的沉睡中檢索著合適的詞語,“編號……P-02。任務……維持‘平衡’。”
“守望者?P-01也叫守望者!”瑟符立刻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和它是什么關系?‘平衡’又是指什么?”
“P-01……是失敗的嘗試。不穩定……已清除。”P-02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平衡……是維系……多個現實位面之間……脆弱的界限。”
多個現實位面?他知道歐米茄地球的存在?!
“歐米茄地球的入侵者剛才就在這里!”捷風試圖提供信息,或者說試探他的立場,“他們想帶走你和……那個!”她指了指旁邊依舊緊閉,但紅光脈動得更加劇烈的P-03方尖碑。
P-02的目光轉向了P-03,那雙幽藍色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了一絲……波動?“……‘核心’(The Core)。不容……干擾。”
“核心?”瑟符追問,“P-03里面是什么?是能量源?還是……另一個像你一樣的存在?”
P-02沒有回答,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三位特工身上。“你們……不屬于這里。你們的存在……加速了……不穩定。”
就在這時,旁邊的P-03方尖碑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表面的裂縫瞬間擴大,刺眼的紅光如同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伴隨著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沖擊波!
轟!
沖擊波橫掃整個儲存庫,三人猝不及防,再次被掀飛出去,撞在遠處的墻壁和金屬架上。瑟符的設備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警報,顯示能量讀數瞬間爆表。
“咳咳……”圣祈掙扎著爬起來,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位了。“P-03……它也要開了!”
只見P-03方尖碑如同融化的蠟燭般,表面的黑色結構正在快速剝落、分解,露出里面被重重能量力場包裹的核心物體。那并非人形,而是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由純粹的、近乎液態的紅色光芒構成的晶體!它散發著難以想象的熱量和能量波動,周圍的空氣都因為高溫而扭曲,地面甚至開始熔化!
“那是什么鬼東西?!”捷風目瞪口呆。
“‘核心’……現實的……錨點之一……”P-02的心聲再次響起,他的語氣似乎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急促?“它的穩定……被打破了。必須……重新校準……否則……”
他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帶來的恐懼感,讓每個人都脊背發涼。
“否則怎樣?!”布史東焦急地追問。
“……現實……坍塌。”P-02給出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答案。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外部的威脅終于降臨了!
儲存庫入口的方向,傳來了更加劇烈的爆炸聲和金屬撕裂聲!
“他們突破了第一道防線!”布史東的聲音充滿了緊迫感,“是更多的歐米茄士兵!還有……該死!他們的掘進機甲正在強行擴大入口!你們最多還有三分鐘!”
三分鐘!
三位特工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們現在面臨著一個不可能的局面:一個剛剛蘇醒、力量未知、立場不明的神秘存在(P-02);一個正在失控、可能導致現實坍塌的能量核心(P-03);以及即將蜂擁而至的、裝備精良的歐米茄追兵。
“我們該怎么辦?”圣祈看向瑟符和捷風,聲音帶著一絲茫然。
瑟符迅速分析著眼前的局面。“P-02聲稱要維持‘平衡’,也許……他不是敵人?至少暫時不是?但他提到的‘現實坍塌’……”
“管不了那么多了!”捷風打斷了他,她的眼神銳利,“我們不能讓歐米茄的人得到任何一樣東西!不管是這個‘守望者’還是那個什么‘核心’!瑟符,你能想辦法關閉或者穩定那個‘核心’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任何關于它的數據!強行干預可能會讓情況更糟!”瑟符快速操作著設備,“P-02似乎對它更了解,也許……”
他的話再次被打斷,這一次是來自P-02。
“校準……需要時間……需要……能量引導……”P-02的目光在旋轉的紅色晶體和三位特工之間來回移動,“你們的……輻能……可以……作為臨時導體……但……有風險。”
用他們的輻能引導?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他們可能會被那恐怖的能量瞬間吞噬!
“風險?什么風險?”圣祈追問。
“……能量過載……意識迷失……或者……與‘核心’……融合。”P-02平靜地陳述著可能的后果,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融合?!
就在他們猶豫的瞬間,入口方向再次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碎石和煙塵滾滾而來。
“他們進來了!”布史東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至少一個小隊!還有重型武器!”
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們再做任何猶豫。
捷風、瑟符、圣祈對視了一眼。他們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心和覺悟。作為無畏契約的特工,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護這個世界,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告訴我們怎么做!”捷風對著P-02喊道,她的聲音堅定不移。
P-02那雙幽藍色的眼睛似乎閃過了一絲微光,仿佛是對這個決定的認可,又或者……僅僅是程序的啟動。
“靠近‘核心’……釋放你們的……內在能量……我會……引導。”他的心聲指引著。
三人不再遲疑,頂著那灼熱的能量輻射和令人窒息的壓力,一步步走向那個正在瘋狂旋轉、釋放著毀滅性能量的紅色晶體。每靠近一步,都感覺自己的身體和意識仿佛要被撕裂、熔化。
他們互相支撐著,將后背留給了那個剛剛蘇醒的神秘存在P-02,以及……即將從入口處涌入的,來自另一個地球的敵人。
在生命、現實與未知的邊緣,他們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