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蓮噬月

七只血瞳烏鴉同時振翅，銅鈴聲響像是從幽冥深處傳來的喪鐘。林焰翻身滾入灌木叢的瞬間，原先站立的位置被七道黑炎燒成焦土。枯葉在幽綠色火焰中蜷縮成灰，空氣中彌漫著腐肉灼燒的腥臭。

“幽冥鎖魂陣！“玄塵子在識海中厲喝，“用青蓮火護住神庭穴！“

林焰掌心青芒暴漲，昨夜在寒潭凝聚的冰火太極圖突然逆轉。幽藍寒氣順著督脈直沖百會，在他天靈蓋上方凝成三尺冰盾。幾乎同時，第七只烏鴉眼中射出碗口粗的黑光，冰盾表面瞬間爬滿蛛網裂痕。

“坎位踏三步，離宮轉七星！“玄塵子的聲音裹挾著某種天道韻律，“把地脈炎力導入右足涌泉穴！“

林焰本能地按照指示騰挪，每步落下都在焦土上燃起赤金火蓮。當第七步踏在北斗星位時，整片灌木叢突然燃起環形火墻。沖天烈焰中，七只烏鴉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系在爪上的銅鈴紛紛炸裂。

幽綠色火雨紛揚落下，卻在觸及林焰周身三尺時被無形屏障彈開。他這才發現丹田處的太極圖正在瘋狂旋轉，青蓮虛影在頭頂若隱若現。

“居然能破九幽鎖魂陣...“沙啞的女聲從樹冠傳來，“看來情報有誤，林家庶子可不是什么廢物。“

血色月光下，戴著青銅鬼面的女人緩緩浮現。她指尖纏繞著九條透明絲線，每根絲線末端都系著顆跳動的心臟——林焰認出其中兩顆屬于藏書閣的守夜雜役。

“幽冥火獄的牽絲傀儡術。“玄塵子語氣凝重，“此女至少是凝氣大圓滿，你方才破陣已耗盡冰火靈力，必須...“

話音未落，女人突然屈指輕彈。林焰感覺左肩一涼，整條手臂竟不受控制地掐向自己咽喉。經脈中殘存的冰火靈力突然暴走，在鎖骨處炸開血花。

“好精純的玄冰精氣。“女人舔去指尖血珠，“難怪能喚醒玄火鑒。“

林焰單膝跪地，喉間翻涌著鐵銹味。視線開始模糊時，懷中的半塊玉佩突然迸發幽光。那些刻著九幽冥火的紋路仿佛活過來般，順著血跡爬滿他整條左臂。

“這是...圣女的冥血印？“女人首次露出驚容，“你母親難道是...“

震耳欲聾的虎嘯突然撕裂夜空。

赤色流星劃破天際，裹挾著焚天煮海的熱浪轟然墜地。林焰勉強抬頭，看到燃燒的松林中走出位赤膊巨漢。他肩扛三丈長的鎏金陌刀，刀柄處鑲嵌的炎陽晶比林皓那塊要大上十倍。

“焚天谷執法堂在此！“聲浪震得林焰耳膜生疼，“幽冥妖女還敢造次？“

鬼面女子冷笑一聲，身形化作百道黑煙四散。巨漢陌刀橫掃，刀氣化作火鳳清啼，將半數黑煙焚成虛無。殘余黑煙凝聚成女子殘缺的半邊身子，她怨毒地瞪了林焰一眼，化作烏鴉遁入虛空。

“小子，你是林家子弟？“巨漢刀尖挑起林焰下巴，灼熱氣勁燙得他臉頰發紅，“方才的冰火靈力怎么回事？“

林焰喉結滾動，正欲開口，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破空聲。七道劍光如流星墜地，為首的白須老者袖口繡著九朵金焰——林家執法長老林震山，凝氣八重高手。

“焚天谷的大人蒞臨，老朽有失遠迎。“林震山躬身時，目光陰鷙地掃過林焰染血的左臂，“這孽障偷學禁術，待家法處置后定當...“

“且慢。“巨漢突然蹲下身，蒲扇般的手掌按在林焰天靈蓋，“骨齡十六，淬體六重？“

林震山瞳孔驟縮。眾人這才發現，林焰周身縈繞的靈力波紋竟已突破淬體境桎梏——昨夜寒潭修煉時強行吸收的地脈炎力，此刻正在改造他的筋骨。

“三日前還是淬體二重？“巨漢翻手亮出青銅羅盤，指針在“冰““火“二字間瘋狂擺動，“有點意思。“

林震山突然甩出蛟龍鞭：“孽障定是修煉了魔功！“

裹挾著氣勁的長鞭卻在觸及林焰面門前驟然停滯。巨漢單手擒住鞭梢，精鋼打造的倒刺在他掌心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林長老。“巨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金牙，“焚天谷的規矩，試煉期間禁止私刑。“

林震山臉色鐵青地收回長鞭。直到此刻，林焰才看清巨漢胸前的赤銅徽章——燃燒的山峰紋章旁，赫然刻著三顆金星。

“三日后的焚天谷入門試煉。“巨漢拋給林焰半塊赤玉牌，“你若能活著走到山門，我倒想看看...“他意味深長地瞥過林焰泛起青紅雙色的瞳孔，“冰火同修能走到哪步。“

當劍光與火光盡數消散，林焰癱坐在余溫未散的焦土上。玄塵子的嘆息在識海回蕩：“小子，你惹上大麻煩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

林焰蜷縮在柴房角落，用搗藥杵將紫須草碾成汁液。左肩被傀儡絲洞穿的傷口泛著黑氣，每次上藥都像是往血肉里澆灌熔巖。但比起疼痛，更讓他不安的是窗外此起彼伏的狼嚎——自從寒潭異變，后山妖獸的嘶吼就沒停過。

“紫須草混著蛇蛻灰，你是想自斷經脈？“玄塵子突然出聲，“用你懷里的冰魄石。“

林焰摸出昨夜在潭底撿到的菱形晶體，幽藍寒氣立刻在掌心凝出白霜。按照玄塵子指點，他將冰魄石貼在傷口處，頓時看到黑氣如活物般扭曲逃竄。

“幽冥火獄的蝕骨毒，需用極寒之物反沖。“玄塵子語氣帶著追憶，“當年老夫與第九獄主交手時...“

柴房門突然被勁風掀開，林焰閃電般將冰魄石塞入草堆。月光勾勒出林震山修長的身影，他手中蛟龍鞭在地面拖出火星。

“說。“鞭梢挑起林焰下巴，“玄火鑒在哪？“

林焰瞳孔微縮，面上卻裝出茫然：“弟子不知...“

“寒潭禁制昨夜被破，潭底殘留的鏡框缺口與三十年前那妖女盜走的古鏡尺寸吻合。“林震山指尖燃起搜魂幽火，“你以為覺醒冰火靈脈就能翻身？“

幽火觸及眉心的剎那，林焰懷中玉佩突然發燙。玄塵子暴喝如雷：“放開心神！“

灼熱的靈力洪流突然從丹田逆沖而上，林焰雙眼迸發青金雙色光芒。林震山的搜魂幽火被硬生生逼出體外，在墻面燒出人形焦痕。

“這是...涅槃境威壓？“林震山踉蹌后退，仿佛見鬼般盯著少年眉心浮現的蓮花印記。

林焰趁機撞破窗欞，朝著后山狂奔。夜風灌入傷口，他卻感覺到某種詭異的暢快——體內冰火太極圖正在自發運轉，每個毛孔都在吞噬月華。

“小子聽好！“玄塵子語速快如疾風，“東北方三里處有處古祭壇，站震位，踏離宮...“

追兵的火把在身后織成光網，林焰的布鞋早已被山石割裂。當他在絕壁前剎住腳步時，眼前赫然是座半塌的青銅祭壇。斑駁的銘文在月光下泛著血光，正是玄塵子所說的“九曜封魔陣“。

“取你三滴心頭血，滴在天樞、天璇、天璣位！“

林焰咬破舌尖，血珠飛濺在青銅凹槽的瞬間，整座山崖突然震動。祭壇中央裂開深不見底的縫隙，灼熱的地脈靈氣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九顆燃燒的星辰。

追兵們的驚呼聲戛然而止。林焰回頭望去，只見林震山等人被定在十丈開外，仿佛琥珀中的蚊蟲。他們的護體靈力正在被九星光芒寸寸剝離，化作流光沒入祭壇裂縫。

“這是...噬靈古陣？“玄塵子也驚疑不定，“老夫只是讓你借地脈遁走...“

話音未落，裂縫中突然伸出青銅巨手。林焰尚未反應，已被拽入沸騰的巖漿之中。最后看到的畫面，是九顆星辰化作鎖鏈，將整座山崖拖入地心。

灼燒感沒有如期而至。

林焰睜開眼時，正漂浮在赤色海洋中央。無數燃燒的符文在頭頂流轉，凝成巨大的青銅穹頂。腳下方碑林立，每塊碑文都記載著某種失傳的秘法——「大日焚天訣」「冰凰涅槃經」「九幽冥火典」...

“九幽地脈的傳承之地。“玄塵子聲音發顫，“原來傳說是真的...“

林焰游向最近的方碑，指尖觸及碑文的瞬間，整座空間突然翻轉。當他重重摔在青銅地面時，看到穹頂倒映著外面的世界——林家執法長老們正在瘋狂攻擊山崖，卻不知真正的傳承之地已沉入地心。

“能進入此地，說明你身負雙生魂脈。“威嚴的女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三千年了，終于等到玄火鑒的新主。“

燃燒的符文突然匯聚成王座，上面端坐著身披星紗的女子。她眉心蓮花印記與林焰如出一轍，只是瓣數多達十二。

“我是初代火靈皇的星象師，在此等候玄火鑒第七任宿主。“女子虛影抬手輕點，林焰懷中的半塊玉佩凌空飛起，“幽冥火獄的圣女信物？難怪能觸發地脈禁制。“

林焰剛要開口，女子突然化作流光沒入他眉心。海量信息在識海炸開：青銅祭壇竟是玄火鑒缺失的鏡鈕，九曜封魔陣實為封印地心炎魔的枷鎖，而林家禁地寒潭...正是三千年前冰凰與炎龍同歸于盡之地。

“此乃《九轉涅槃訣》前三重。“女子聲音逐漸飄渺，“欲得全卷，需尋齊玄火鑒殘片...“

震動突然傳來，林焰看到穹頂出現裂紋。外界，林震山終于破開部分禁制，山崖正在崩塌。

“該走了。“玄塵子催促，“你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住更多傳承。“

當林焰被地脈噴出地面時，朝陽正刺破云層。他趴在山澗旁喘息，水中倒影讓他渾身發冷——左眼赤紅如血，右眼幽藍似冰，發梢更是呈現出詭異的青紅漸變。懷中玉佩不知何時已完好如初，正面燃燒的青蓮，背面是銜尾蛇環繞的九幽冥火。更詭異的是，他竟能看懂掌心突然浮現的太古銘文“雙生魂，逆陰陽，玄火重燃日，九霄俱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