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澀的海風掠過青灰色礁石,彭晨將最后一條銀鱗魚扔進竹簍。十五歲的少年赤腳站在浪花里,破損的麻衣下擺浸透海水,卻仍盯著礁石群東側翻涌的詭異漩渦。
這是他第七次在退潮時看見血紅色的浪。
“阿晨!祠堂要敲鐘了!“鄰家小妹阿箬提著陶罐跑來,細碎貝殼串成的腳鏈在暮色里泛著微光。她突然壓低聲音:“我爹說今晚祭祀的羊牲...眼睛是紫色的。“
彭晨指尖輕顫,祖父臨終前攥著他手腕的力道仿佛突然重現。那位總在月夜雕刻星象木牌的老人,咽氣前瞳孔也泛著相似的紫。
戌時三刻,潮生村三百戶人家齊聚龍王廟。彭晨跪在最后排,看著里正將三只紫瞳黑羊推上祭壇。羊血滲入青磚縫隙的瞬間,他腰間祖傳的青銅羅盤突然發燙——這枚被祖父稱作“星隕“的古物,二十年來首次震動。
“快看海神柱!“人群爆發的驚呼聲里,矗立海岸千年之久的玄武巖圖騰柱迸出裂紋。彭晨清晰看見裂紋中游走的血色符文,與三日前他在昏迷漁夫背上瞥見的紋路如出一轍。
子夜驚雷劈開海面時,彭晨正背著咳嗽不止的曲婆婆往高處撤離。百丈巨浪撞碎防波堤的轟鳴聲中,他聽見某種超越自然的嘶吼——漆黑的海幕里探出布滿骨刺的觸須,纏住那個御劍騰空的青袍修士。
“藥王谷的避水訣撐不過三十息。“彭晨將老人藏進巖洞,抄起漁網躍上擱淺的舊船。當第二根觸須卷住修士腰腹時,少年猛地揚起船槳敲響銹蝕的銅鐘。
九淺一深的鐘鳴在暴風雨中穿梭。修士突然福至心靈,劍鋒順著鐘聲節奏斬向觸須關節。腐肉飛濺中,彭晨甩出浸過鯨油的漁網罩住怪物眼球,燃燒的火焰映出海底若隱若現的龐大黑影。
“小友接住!“修士甩來玉瓶時,彭晨的右臂已被腐蝕性粘液灼得血肉模糊。他咬牙用牙齒咬開瓶塞,將青色藥粉灑在涌血的傷口上——這是未來七天里他最后悔的決定。
黎明初現時,獲救的修士倚在碎石堆旁調息。他道袍上的銀色藥杵紋飾沾滿血污,卻仍鄭重地向少年行禮:“藥王谷執事木長青,欠小友兩條命。“
彭晨盯著自己正在愈合的手臂,突然扯開衣襟:“敢問仙長,可能治天生閉塞的霜脈?“
木長青搭上他腕脈的瞬間,祭壇方向突然傳來慘叫。兩人沖回龍王廟時,里正正抱著半截紫羊尸骸狂笑,他臉上爬滿血色藤蔓狀紋路:“奪天地造化,祭...呃!“
劍光閃過,發狂的里正轟然倒地。木長青顫抖著收回染血的佩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溢出的黑血滴在祭壇上,竟腐蝕出縷縷青煙。
“是九幽魔宗的噬心蠱。“修士苦笑著擦去嘴角血跡,“我活不過三日,但小友你...“他猛地按住彭晨肩膀,“霜脈深處藏著星辰之力,藥王谷的《太素靈樞經》或許能解!“
暴雨再度傾盆時,彭晨背著昏迷的修士走向海岸。他懷中的星隕羅盤無聲轉動,指針始終指向東南方——那里,九重丹霞籠罩的山脈正透出萬丈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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