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鈴聲剛響，江臨的校服衣角就被周胖子的圓規尖勾住。“靠，江臨你丫詐尸啊？”胖子的圓規在他后腰晃出半弧，卻見對方像被風吹動的蘆葦般輕盈側過，圓規尖險險擦過布料。教室里響起零星的憋笑，前座的李小雨回頭時，鋼筆尖在筆記本上洇開團藍墨——這是她第 17次在早讀課走神，和上周的頻率完全一致。

“胖子你昨晚又偷吃孤兒院的桂花糖了吧？”江臨拉開課桌，老舊的抽屜發出吱呀聲。他“看”見周胖子校服口袋里鼓著半塊芝麻糖包裝紙，邊緣還沾著新鮮的糖渣，“你嘴角的糖霜比數學試卷的分數還明顯。”全班哄笑中，胖子慌忙抹嘴，沒注意到江臨說這話時，目光正掃過他課本上畫滿的游戲人物——那些涂鴉的比例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英語課發試卷時，林小羽的馬尾辮掃過江臨的課桌。“98分，連作文都沒扣分。”班長的手指劃過他試卷上工整的衡水體，忽然頓在閱讀理解的批注處——他竟在“metaphor”一詞旁，用紅筆標注了三種修辭手法的神經認知學差異。“病假期間在啃牛津詞典？”林小羽挑眉，鋼筆尖無意識地敲著自己的錯題本，封面上“狀元筆記”四個燙金字在晨光里反光。

江臨抬頭時，恰好對上她疑惑的目光。芯片在視網膜上投射出數據流：林小羽的瞳孔收縮頻率比平時快 15%，指節按在課桌上的力度顯示她此刻處于輕度緊張。“陳院長逼我背《新概念英語》第四冊。”他扯了扯額角的紗布，這個謊言帶著消毒水的氣味，卻成功讓少女移開視線——她記得江臨住院時，陳院長確實總抱著線裝書來探視。

第一堂數學課的三棱錐題剛寫完，張老師的粉筆就“當啷”掉在地上。江臨的輔助線在黑板上交織成網狀，每個二面角都標著三種解法的推導公式，最后還附上了“建議用 MATLAB驗證”的小字。周胖子的圓規滾到講臺邊，他盯著黑板突然大喊：“江臨你是不是魂穿了？上次你連輔助線都畫成蚯蚓！”全班屏息間，江臨撓了撓頭：“可能撞車時把腦子撞開竅了？”這句帶著自嘲的話讓緊繃的氣氛突然松弛，后排的王浩吹了聲口哨：“那下次我也去馬路上碰瓷？”

課間操跑圈時，周胖子喘著粗氣吊在隊伍末尾。“你、你怎么跟沒事人似的？”胖子盯著江臨勻速擺動的雙臂，發現他連校服后背都沒汗漬，“以前你跑兩圈就岔氣啊！”江臨側頭，看見胖子發梢滴落的汗珠軌跡——每滴汗水的拋物線角度都精準對應著他的呼吸頻率。“陳院長教我吐納法。”他示范著腹式呼吸，掌心的新繭擦過校服紐扣，“要不你試試？吸氣時想象丹田有團火。”胖子翻了個白眼：“滾，老子丹田只有昨晚的夜宵。”

午休時的圖書館格外安靜。江臨正對著《費曼物理學講義》畫思維導圖，忽然聽見斜后方傳來抽氣聲。隔壁班的學霸陳宇軒湊過來，眼鏡片反光擋住了驚訝的眼神：“你在推導路徑積分公式？這是大二的內容吧？”他的手指劃過江臨筆記本上的費曼圖，筆尖在虛粒子線上停頓——那些線條的粗細變化，竟暗合量子場論的能量守恒定律。

“隨便看看。”江臨合上筆記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繭。他“看”見陳宇軒校服第二顆紐扣少了縫線，那是上周籃球比賽時被扯掉的——這種細節捕捉讓他想起車禍后第一次給小虎換藥，芯片解析出的傷口愈合數據。學霸欲言又止時，林小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陳同學，生物競賽的資料借我看看？”恰到好處的解圍讓江臨松了口氣，少女的白襯衫袖口沾著圖書館特有的霉味，混著淡淡薄荷香。

放學前的物理課，電磁感應題的草稿紙上，江臨的第三種解法讓趙老師推了推眼鏡。“用量子隧穿效應近似解……”老師的聲音里帶著不確定，“這個思路很新穎，但高考不要求。”他轉身時，粉筆灰落在江臨課桌上，形成的圖案竟與麥克斯韋方程組的曲面分形完美契合。周胖子突然戳他后背：“哎哎，你說要是把圓規接上電池，能不能當電磁鐵用？”這個無厘頭的問題讓江臨失笑，他看見胖子課本里夾著的游戲攻略，突然意識到：有些東西沒變，比如胖子永遠在課本里藏雜書，而他永遠要替他打掩護。

夕陽把教室染成暖金色時，林小羽收拾錯題本的動作頓了頓。“周末去市圖書館？”她的書包帶勾住江臨的鋼筆，撿起來時發現筆帽內側刻著“臨”字——那是陳院長用手術刀刻的，刀柄上也有同樣的印記。江臨點頭的瞬間，少女注意到他額角的紗布邊緣露出極小的光斑，像某種電子元件在反光，但眨眼間就消失了。

走出教學樓時，周胖子突然攬住他肩膀：“說真的，你是不是有啥秘密？”胖子的語氣難得認真，圓臉上映著晚霞，“上次我看見你給張奶奶針灸，手法比社區醫院的老大夫還利索。”江臨望著遠處孤兒院的紅屋頂，想起今晨給陳院長施針時，芯片自動校準的進針角度。“秘密啊……”他忽然敲了敲胖子的課本，“是你數學作業本里夾的漫畫書，我幫你藏在槐樹洞里了。”

暮色中，周胖子的咒罵聲混著歸鳥的啼叫。江臨摸著口袋里的銀針，金屬的涼意順著掌心的繭紋滲入。他知道，那些藏在解題步驟里的數據流，那些刻在視網膜上的人體圖譜，終將成為他與世界對話的密碼。而此刻身邊晃蕩的胖子，前排較真的班長，圖書館偶遇的學霸，都是這串密碼里不可或缺的注腳——讓他在成為“六邊形學霸”的路上，依然記得自己曾是那個在暴雨里救人的平凡少年。

教學樓的輪廓漸漸模糊，江臨忽然聽見芯片傳來輕響：“適配進度 98%，環境解析模塊啟動。”晚風掀起他的校徽，他看見遠處便利店的霓虹燈在玻璃上折射出彩虹，每個光量子的波長都自動在視網膜上生成數據鏈。而這一切，都將在明天的圖書館里，在林小羽翻動書頁的聲響中，在周胖子的玩笑里，慢慢織進他重新定義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