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與殺戮，已經成為這座島上的常態。他們不得不四處奔波，直到十四座基地全部淪陷。羅淼組織眾人設計并建造了一座新的避難所，它建在廢墟之上，比鄰邊界，周圍是大大小小的無名墳冢。「幸存者之家」是這座避難所的名字。

島上常有喪尸的嚎叫，變異動物引起的動靜會震碎地面。植株們相互絞纏，沒有弓箭手，它們的攻擊突如其來，即使幸免也難以消除疤痕。隨著時間推進，異能越發熟練，敵人也膨脹壯大，醫療物資成為迫切的需要。

羅淼曾問眾人是否有組隊作戰的意愿，他們的獨立性較強，委婉拒絕了這條提議。退一步來講，他們總會形成戰友的默契，這獨屬于時光的烙印，比刻意的強求更難消磨。

白栩長高了5厘米，手指無可避免地生出薄繭，細長的頭發被她嫌棄影響戰斗，便干脆割到下巴位置。上身幾乎是繃帶做的衣服，下身的長褲被猛熊的牙齒撕碎，堪堪遮住膝蓋，一條碎邊耷拉在地上。

她下蹲隨后跳躍，是標準的跳遠姿勢，配上超過正常成年人幾十倍的氣力，扼住巨熊的脖頸，彎鐮從眼孔穿過腦核。

白栩跳上巨熊肩膀，鐮刀撤回又戳擊它猛然揮出的熊掌。她重重一踏，身體翻飛懸空，再次預判巨熊的走向，手握成拳頂碎巨熊的獠牙，掌心觸地，她站在離熊三米處。

嗷嗷——

巨熊怒極，眼洞流血更劇，它渾身旺盛的毛發在熊熊燃燒，簡直是行走的火災！它張開臂膀，口中噴出烈焰。

火光照映在白栩瞳孔，一如第十日所見赤紅的天空。她閃開巨熊惡意的懷抱，在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精準地出拳，打得巨熊連連后退。作為代價，右手升起激動的火焰，散發出烤熟的肉味。

她全然不顧疼痛，鐮刀放在左手，對著巨熊砍劈。一刻鐘的鏖戰，令她全身泛起兇光。巨熊倒下的瞬間，作為擂臺的大理石也崩裂開來。白栩鉆進巨熊的腹中，取出拳頭大小的晶核。

白栩滾到地面，手心收緊，亮紅色的能量流治愈著她的傷口，火焰漸消，右手的疼痛轉為異樣的酸麻，幾根肉芽從指縫冒出。

“我不會也變異吧？”白栩想起大鵟對程映泉的影響，略有忐忑。

她正吸收能量時，聽到一陣嗬嗬叫聲。“喪尸？”

它通體青黑，肌肉賁發卻不顯健壯，兩條腿趔趄地行走，眼珠快要瞪出眼眶。可以推測它曾經是個婦女，臉上縱橫著柔情的皺紋，圍裙已被污血沾染，流膿的蚊蟲在鼻間攀爬。

“末日了，為什么蚊子還不滅絕？”白栩站直身子，靜靜等待這個喪尸的到來。

提供完能量的晶核悄然碎裂，黯淡無光。喪尸虛弱地發出聲音，緩步向她走來。

“＊＃-＃!。”它喃喃道。

白栩面無表情。她聽不懂那夾雜著喉口蠕動與骨頭擠壓的含糊言語，也無心聽懂。

“我……”喪尸短暫地卡殼，眼珠振響，莫名的力量在鼻孔鼓動，它沖向白栩，以必輸的姿態。

白栩自上而下割開它的身體，找到小得可憐的晶核。

十多分鐘后，她帶著物資和晶核回到「幸存者之家」。

該建筑黑得發亮，四面扎著尖錐喇刺，本體經過馮焱數次加固，哪怕小隊全員出動也需耗上半個鐘頭才能擊倒。因此，馮焱罷工三天，這三天都有人投喂晶核以示感謝。羅淼則被終身感謝，值得一提的是，這是自發的決定，無人心有怨氣。

天花板上有密集排列的燈泡（盡管壽命有限），開關細繩垂在門后，觸手可及。四面墻飾有多個窗戶，可見外景。門后約一米位置東西兩側擺有高度、體積不等的箱子柜子，用來堆放物資。屋內中央是橫向的長方形會議桌，前后各五張椅子，邊上兩張。五米過道放著被改變屬性后軟軟的棉花。后方墻體隔離，兩間空室只露出兩柄圓把手，可以私人對話，左邊通常是羅淼做實驗的地方，右邊則鋪上輕薄的地毯。

——種種復雜布置，皆為與拇指島的幸存者交往做準備。

羅淼坐在靠左位，在筆記本上記錄近況。此時任何成員都不會打擾他。他微微抬眼，知道是白栩回家了，便停下記錄。“你的異能，最近有觸發嗎？”

白栩把東西放好，搖頭，“我常感到異能涌動，但每當我想使用時，它卻沉靜了。”

“臨界點……”羅淼又想起這個詞，他引導白栩，“你有兩次「盜夢」經驗，想必總結出共同點了吧？”

“夢中；與‘夢主’有過照面——第二次應是迷香將我引入夢境；猜出‘夢主’姓名后，夢境會崩潰。”白栩道。

“你最近有做夢嗎？”羅淼問。

“沒有。晶核帶來的能量把我變得‘非人’。現在，我鮮少饑餓，不再有睡眠的沖動。”白栩似有明悟。她清亮的眸子燦若星辰，并不隨主人心意而存在于閃爍的間隙——那深邃的黑。

“我開始的設想完全是空中樓閣，與事實甚遠。”羅淼想著，起身走向他的「實驗室」，并說道，“我有安眠藥，給喪尸用過幾顆，你可以試試。”

程、夏兩人回家，順手丟了幾枚晶核在頂格柜子里，作為儲備。他們風塵仆仆，并不喜歡硌人的椅子，而是選擇癱在充盈的棉花中，那是馮焱靈機一動制造的沙發。

白栩借用了右邊的空室，閉上雙眼，竟真的沉入夢中。

第四十三天

【我與馮在未組隊時曾預想的爭斗、分裂并未出現，團隊的凝聚力出乎意料，這歸根于他們的高尚品質。目前，各種生物的變異體蘇醒并強大，五名幸存者終歸是捉襟見肘，他們迅速出門，又因各種原因疲憊地回來。我粗思的幾種解決方案也因條件有限而淪為廢紙。破局的關鍵真的在遠方的未知敵友的同胞嗎？】

羅淼撫平他逐漸緊皺的眉頭，深切的憂慮終于浮現在他始終理智鎮定的臉上，而這副表情無人得見。

“人性錨點，”他合上筆記本。

“希望它仍在應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