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的霧氣似冤魂吐息,七爺蹲在船頭抽旱煙,煙鍋子里的火星子明明滅滅,映著他臉上那道從眉骨劈到下頜的疤。這是三十年前在黃河斗尸王留下的,當時他拽著尸王的辮子從漩渦里鉆出來,整條河的撈尸人都跪在岸上喊他“柳閻王“。
“七爺,那東西又來了!“我攥著斷成兩截的桃木槳,看著船尾浮起的黑發團。昨夜從沉尸潭撈上來的女尸正在棺材里抓撓,腳踝上烏青的指痕滲出血珠,在水面暈開詭異的符咒。
七爺把煙桿在船幫敲了敲,火星子濺到水面居然浮起來,連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岸昵扒返膫?,該還了?!八鋈怀堕_衣襟,露出胸口紋的八卦圖——那八卦的陰陽魚眼竟是兩個骷髏頭,用朱砂點了瞳孔。
水面突然炸開丈高的浪,九盞白燈籠從蘆葦蕩深處飄來。燈籠骨是人腿骨扎的,蒙皮泛著尸油黃光。七爺抄起墨斗線彈在女尸眉心,線繩入肉三寸:“當年沉潭九棺鎮煞,你們馬家偏要多埋一口,養出這玩意禍害人間!“
女尸猛地坐起,腐爛的眼窩里鉆出密密麻麻的水蛭。我這才看清她懷里抱著的不是嬰孩,而是個青銅鈴鐺,鈴舌上刻著“至正十九年“——那是元末黑水河大祭的年份。七爺突然把煙鍋子插進自己心口,滾燙的煙油混著血澆在八卦圖上,整條河的霧氣瞬間染成血色。
“小子,看好了!“他暴喝一聲,缺指的左手捏著子午訣往水面一拍。河底傳來鐵鏈斷裂的轟鳴,十八具纏滿水草的青銅棺破水而出,棺蓋上全釘著刻滿契丹文的鎮魂釘。女尸發出厲鬼般的尖嘯,那些水蛭突然調頭鉆進她七竅,將她生生撕成碎片。
七爺踉蹌著栽進棺材堆里,我撲過去扶他時摸到滿手冰碴——他的血不知何時結成了霜?!坝涀?,柳家人死也要站著死?!八断骂i間掛的五帝錢拍在我掌心,銅錢上沾著的不是銅綠,是干涸的血痂,“去老槐樹下......挖......挖......“
話音未落,整條黑水河突然倒流。我看到七爺年輕時的幻影從浪頭走來,渾身纏著嬰兒臍帶般的水草,手里拎著顆滴血的人頭——那分明是縣志里記載的元代薩滿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