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古董店里彌漫著草藥和陳舊紙張的氣息。

辰曦盯著羊皮地圖上那個被紅圈標記的地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茶水早已涼透，倒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頭。“江南啊……”他輕聲念叨著這個地名，像是在咀嚼某種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上杉繪梨衣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用木牌邊緣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上面寫著：“去過？”

辰曦搖頭笑了笑：“算是……故鄉吧。”他說得含糊，眼睛卻不由自主瞟向柜臺后正在翻找古籍的老爹。

上杉繪梨衣歪著頭看他，突然在木牌背面快速寫下：“要回家了嗎”，后面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哎呀！”老爹突然從梯子上探出頭，老花鏡滑到鼻尖，“辰曦你過來看這個！”他手里捧著一本竹簡制成的古籍，泛黃的絹布上墨跡如游龍：“龍符咒最后一次現世，正是在江南的……咦？”老爹突然瞇起眼睛湊近辰曦，“說起來，你的口音……”

辰曦后背一緊，繪梨衣的鎖鏈突然嘩啦響了一聲。

正在這時，古董店的門鈴清脆作響。小玉風風火火地沖進來，辮子都快飛起來了：“等一下！龍叔說你們要去華夏？帶我去帶我去！”

成龍緊隨其后，手里還拎著半袋沒來得及放下的groceries：“小玉！那不是去游樂園！”

他無奈地看了眼辰曦，“那邊最近出現多起超自然事件，十三區已經和當地機構建立合作……”

“所以更需要我這個天才少女呀！”小玉靈活地躲到辰曦身后，突然發現新大陸似的指著他，“哇辰曦你耳朵好紅！”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辰曦戰術性咳嗽，上杉繪梨衣默默舉起木牌擋住他半邊臉，上面寫著：“他花粉過敏。”

老爹的視線在竹簡和辰曦之間來回掃動，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慢悠悠爬下梯子，從柜臺底下摸出個褪色的香囊：“臨行前，把這個帶上。”

香囊上繡著模糊的山水紋樣，隱約能辨認出“平安”二字。辰曦接過來的手指微微發抖。

上山繪梨衣突然踮腳湊近他耳邊，用氣音說了認識以來最長的一句話：“沒關系的，我陪你回去。”

小玉趁機舉手：“我也……”

“不行！”成龍和老爹異口同聲。

小玉氣鼓鼓地掏出個八卦圖紙：“可是我已經占卜過了！卦象說……”

老爹用竹簡輕輕敲她腦袋：“還有一件事！未成年人不準用玄學當借口！”

……

晚上，辰曦蹲在十三區臨時指揮車的車頂上，夜風吹得他外套獵獵作響。他咬著能量棒，拇指在通訊器上劃了半天才接通布萊克警長的專線。

“警長，是我。”他含混不清地說著，差點被能量棒噎住，“咳咳……龍符咒有消息了。”

通訊器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布萊克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讓我猜猜，又是什么奇怪的地方？上次你說兔符咒在海龜身上，結果我們賠了水族館八百萬美元維修費。”

“這次絕對靠譜！”辰曦一激動差點從車頂滑下去，手忙腳亂地抓住天線，“老爹的典籍里寫著‘龍潛于淵，火藏于林’，再結合十三區衛星監測到的異常熱能反應。”

“說人話，辰曦。”

“華夏！在江南！”辰曦壓低聲音，“就是那個……你知道的，魚米之鄉……”

通訊器突然傳來刺耳的電流聲，辰曦趕緊把耳機拿遠些。布萊克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你確定？那里可不是我們的管轄范圍。”

“所以才要正規渠道過去啊。”辰曦掰著手指頭數，“你看，民航客機最不引人注目，就說我們是民俗文化考察團。繪梨衣可以扮成留學生，我當翻譯……”

“等等，上杉繪梨衣也去？”

“不然呢？”辰曦理直氣壯，“她可是我們隊的……呃，文化顧問！而且她的力量能壓制一些敵人。”

布萊克長嘆一聲，辰曦都能想象他揉太陽穴的樣子：“行吧，但必須遵守當地規矩。還有，別又鬧出尼斯湖那種事……”

“那次是意外！”辰曦漲紅了臉，“誰知道雅杰斯會操控羊群……話說警長，能申請商務艙嗎？經濟艙座位太小，繪梨衣她……”

“辰曦。”

“在！”

“適可而止。”

通訊切斷前，辰曦隱約聽到布萊克在吩咐助手：“準備兩份簽證……不，三份，讓成龍跟著他們……對，就是防那個闖禍精……”

夜風吹散了他的嘟囔：“誰是闖禍精啊……”

很明顯，布萊克警長說的就是他。

辰曦踩著月光回到臨時住所時，發現上杉繪梨衣正跪坐在茶幾前擺弄什么。推門帶進的風吹動她鬢角的碎發，暖色臺燈把她的影子投在墻面上，像幅水墨畫。

“我回來了！”辰曦踢掉運動鞋，突然被眼前景象噎住后半句話。

茶幾上攤著本手繪地圖，上杉繪梨衣正用紅筆在“江南”兩個字上畫圈，旁邊還擺著咬了一口的糯米團子。

“你……”辰曦指著團子上的牙印，“哪來的？”

上杉繪梨衣舉起便簽本，上面貼著便利店小票：“唐人街新開鋪子，像你家鄉的。”

辰曦突然鼻子發酸。三年前剛穿越時，他曾在深夜對著泡面念叨過想念青團，沒想到她記到現在。

他盤腿坐下時，故意碰翻筆筒：“那個……上杉繪梨衣去過華夏嗎？”

鉛筆滾到地圖上的長江流域。上杉繪梨衣搖頭，發梢掃過辰曦的手背。她翻開新頁寫道：“只在電視看過，櫻花時節很多人去江南。”

“其實……”辰曦抓起團子狠咬一口，豆沙餡甜得他瞇起眼，“我家在更南邊。春天街上會開滿紫荊花，早茶店的蝦餃咬下去會爆汁……”

筆尖突然停在紙上暈開墨點。上杉繪梨衣低頭寫字的速度慢了下來：“辰曦想家時，眼睛像下雨的櫥窗。”

“喂！”

辰曦耳尖發燙，伸手要搶便簽本，上杉繪梨衣卻突然把本子翻到前一頁——那是她臨摹的辰曦睡顏，旁邊標注著“說夢話頻率：3次/小時，內容80%與食物相關”。

“這什么啊！”辰曦撲過去搶，上杉繪梨衣敏捷地轉身，紅發掃過他鼻尖帶著茉莉香。

兩人跌跌撞撞撞到書架，嘩啦掉下來本《華夏風物志》，正好翻在江南園林那頁。

上杉繪梨衣趁機在便簽本上畫了個Q版辰曦，頭頂對話框：“我要吃遍家鄉所有團子！”

舉到他面前時，眼睛彎成月牙。

“……”辰曦把臉埋進書里，悶聲道：“等任務結束……我帶你去吃真正的青團。比這個甜十倍。”

書頁突然被輕輕扯動。上杉繪梨衣在《蘇州園林》的插圖旁寫道：“要坐那種烏篷船。”

筆尖頓了頓，又補上：“你撐船。”

“為什么是我？”

上杉繪梨衣指指插畫里穿蓑衣的船夫，再指指辰曦，最后畫了個等號。

“我哪里像大叔了！”

便簽本唰地翻到早前的Q版圖：“因為辰曦有（劃掉）靠譜（劃掉）老父親氣場。”

辰曦正要反駁，窗外突然傳來摩托車轟鳴。

兩人同時轉頭，看見十三區的工作人員正往信箱塞信封——燙金封口上印著航空公司的標志。

“簽證到了！”

辰曦彈起來時撞到吊燈，玻璃風鈴叮當作響。

上杉繪梨衣伸手護住他頭頂，便簽本掉在地上，最新一頁被風吹得微微掀起：“和辰曦一起的旅行，去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