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的查爾斯河泛著金屬汞的光澤，渡輪汽笛聲像生銹的手術刀劃開晨昏線。林秋站在布萊托街地鐵站第三根廊柱下，電子屏的到站提示正以0.7秒/次的頻率閃爍——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七次核對站名。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的結痂，疼痛像延遲的網絡信號，過了三拍才順著神經纖維爬上太陽穴。

“下一站，肯德爾廣場。“廣播里混雜著類似鯨類鳴叫的次聲波，林秋的臼齒開始共振。他數著車廂地磚的菱形花紋，直到視網膜上殘留的幾何陰影與昨夜幻覺重疊。褲袋里的青銅鑰匙突然震動，頻率恰好吻合他加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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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7特殊典藏部

消毒水的氣味在鼻腔凝結成鹽粒。館長霍華德先生用戴著銀戒的左手按壓噴霧罐，《深淵巡禮》封皮騰起的白霧中游動著微型水母。“霉菌比預期嚴重，“螺旋紋戒指擦過林秋的袖口，“可能需要紫外線滅活處理。“

林秋的余光瞥見修復臺邊緣的靛藍色水漬。三小時前打翻的修復液正沿著木紋生長，蜿蜒成1692年新英格蘭海岸線地圖。當他的指尖觸到濕潤處時，突然聽見浪濤聲中夾雜著管風琴轟鳴——這分明是《海事異聞錄》記載的賽勒姆海嘯之音。

“你該去老約翰的休息室躺會兒。“艾琳的聲音從檔案柜后傳來。這位新來的古籍編目員今天換了絳紫色頭發，發梢在LED燈下泛著磷蝦般的熒光。她遞來的薄荷糖在掌心融化，糖紙上印著的鯨魚logo正用瞳孔追蹤林秋的移動。

儲物柜吱呀開啟的瞬間，樟腦丸的氣味里混進了深海熱泉的硫磺味。老約翰的駝色呢外套安靜地掛著，右側口袋露出半包潮牌薄荷煙。林秋的指尖剛觸到煙盒，生產日期欄的“2023.10“突然扭曲成“1692.10“。當他閉眼復又睜開時，數字恢復如常，但過濾嘴內側多了圈珍珠母色的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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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3員工休息室

微波爐的轟鳴聲里，速食意面在塑料盒中緩慢蠕動。林秋盯著左腕的醫用膠帶——今晨抽血的針孔周圍浮現出鱗狀紋路。手機屏幕亮起，母親發來的新消息里，餐桌中央的羅宋湯泛著詭異的磷光，背景墻紙的螺旋花紋正以每秒1/4圈的速度旋轉。

“認知濾網修復進度87%。“心理咨詢APP的彈窗突然跳出全息投影，虛擬助理的瞳孔是完美的曼德爾球圖形。林秋按下強制關機鍵，汗珠墜落在《玄君七章秘經》復印件上，被涂抹的段落立刻滲出熒綠黏液。

顯微鏡載玻片在臺燈下泛起油膜似的光暈。當40倍物鏡對準黏液樣本時，林秋的虹膜突然傳來燒灼感。那些米·戈文明的硅基文字正通過光學路徑逆向傳輸，在他視網膜上烙下熾紅的印記。更可怕的是，視神經將這些信號編譯成了可理解的文本：

【守門人的血肉是最好的羊皮紙】

洗手間的鏡面蒙著層生物膜般的霧氣。林秋用冷水拍打面部，抬頭時看見左眼瞳孔分裂成無數個克萊因瓶投影。走廊傳來艾琳哼唱的民謠，那旋律與昨夜神秘女人煙斗冒出的星圖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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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9 B3層消防通道

應急燈的冷光把影子釘在滲水的墻面上。林秋蹲身撿拾滿地紙屑，被撕碎的借閱登記表像鮣魚吸附在墻面。泛黃的紙片自動拼合成十七個簽名欄，1692年的鵝毛筆跡旁并列著2023年的電子簽名，最新一欄赫然是他自己的字跡，日期卻是2077年冬至。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鱗片摩擦聲。林秋的手機自動開啟錄像模式，鏡頭里的消防門把手正以非牛頓流體形態下垂。當他轉身時，瞥見艾琳的絳紫色發梢消失在轉角，地磚上殘留的粘液足跡呈現完美的等邊三角形——這絕非人類足弓能留下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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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地鐵末班車

熒光燈管滋啦作響，投下的光影在車窗上編織成漁網。林秋摩挲著青銅鑰匙的紋路，發現其溝壑走向與自己左眼血絲完全吻合。鑰匙柄端凹槽里的暗紅物質在手機閃光燈下泛著金屬光澤，今早的DNA檢測報告顯示這是他與老約翰的血液混合物——盡管他們從未有過直接接觸。

對座老太太的購物袋突然滲出海水。當林秋幫忙擦拭時，看見塑料袋里游動著《深淵巡禮》插圖中的深海龍虱。車廂廣播開始報站，機械女聲的字節間隙里，他清晰地聽見了老約翰帶著鰓音的警告：

【別讓月光照到鑰匙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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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4公寓浴室

花灑噴出的熱水帶有鐵銹味。林秋盯著瓷磚縫隙里新長的灰綠色菌斑，它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排列成梵文咒語。當他伸手擦拭時，整面墻突然軟化如腔腸動物內壁，排水口傳來管風琴演奏的《所羅門之鑰》序曲。

手機在洗手臺震動，母親發來的語音消息夾雜著高頻噪音：“你父親留下的懷表...在地下室...“背景音里分明有章魚觸須拍打玻璃的悶響。鏡面蒙霧再度凝結，這次浮現的是圖書館建筑圖紙——所有承重柱結構都與青銅鑰匙的紋路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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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02:17急診室

“角膜異常增生。“急診醫生將裂隙燈推近，“但細胞活性是正常人的三百倍。“林秋看著檢測儀屏幕，自己左眼的血管網絡正與青銅鑰匙的3D掃描圖同步脈動。護士抽血時驚呼出聲——采血管中的紅細胞正在表面形成微小的螺旋紋。

候診區電視突然插播新聞：波士頓公共圖書館地下室發現十九世紀醫學標本，福爾馬林溶液里浸泡著的，正是穿著駝色呢外套的無名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