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悠悠剛到教室時,里面只有一個女生。她坐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頭上蓋了件校服外套,睡在了日光下。
江悠悠只是看了幾眼,便拉開椅子坐下。她對這個女生沒有多大的印象,甚至連人家的長相她也未必記得。
江悠悠從書包里掏出一本書,還是中午那本小說,她又繼續看了起來。
沒過多久,門口陸陸續續進來了一批又一批的同學,頓時安靜無比的教室也喧囂了起來。
角落里的女生這才直起身。
一聲刺耳的拉椅子的聲響從江悠悠后面傳來,這個聲音聽的她皺了下眉,她不敢跟那個同學多說什么。
反而是后面的同學主動和她搭了話。
“江悠悠同學,你在看什么書?”是沈煜。
江悠悠有些詫異他怎么還在這個位置,但心底還是希望他一直坐在這里。
江悠悠把大拇指夾在書里,將書的封面露在沈煜眼前。
沈煜看了那本書,一字一頓道:“我勇敢的喜歡上了你?”
他只覺得這本書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江悠悠有些羞澀,不好意思和沈煜再進行過多的交流,只希望能像初中時那樣普普通通的在他身邊直到畢業。
江悠悠又繼續打開書,她表面上是在看書,可她的思緒早飛到沈煜那邊去了。
她想了沒多久,就被蕭秀梅組織排隊去學校的禮堂進行開學典禮。
他們班的位置都是亂坐的。此刻坐在江悠悠兩旁的都是女生。一個是萌的不得了的萌妹子,一個是酷的像會拿煙燙你。
啊……真是兩極分化。
開學典禮很無聊,不是校長在上面演講一些激勵的話,就是主任、老師在上面說些乏味的話。
顯然,那個萌萌的女生和江悠悠一樣覺得開學典禮無聊透了,無非就是不用上課。
江悠悠感覺有人在用手戳自己,還沒看是誰,就有一股甜膩膩但又很香的橘子味在靠近。
隨后便是一聲軟萌軟萌的“同學”。
江悠悠轉頭看去,差點暈過去。
真的太萌啦!
“我叫蕭曉曉,我們能交個朋友嗎?”她壓著聲音問。
蕭曉曉眼睛圓溜溜的,又大又黑,皮膚光滑的沒有一顆痘,她的鼻梁高,鼻翼小,是令人羨慕的鼻子,她沒涂口紅,但嘴巴卻粉嫩到好似在發光。
但這不是讓江悠悠最震驚的,而是蕭曉曉居然留了齊劉海,不過發尾有些小幅度的往里卷,臉頰兩旁還有一縷較為長的劉海。
江悠悠貪婪的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橘子味,對這個萌妹子喜歡的不得了。
但她性格比較內向,不好意思有太過顯眼的行為。盡管她心里有多激動,但說出來的只有一個“好”。
……
她看著蕭曉曉轉回身,端正的看著演講臺,一個眼神也沒留給江悠悠。
完了,交不到朋友了!
江悠悠以為是她自己招人嫌的性格,導致她不想和自己交朋友,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在她低著頭摩擦大拇指時,一個手機碰了碰她的大腿。手機殼是粉色的。
她順著那雙手看去,最后目光又落到了蕭曉曉那張可愛爆表的臉上。
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是一個二維碼,看來是想讓她掃碼加個聯系方式。不巧的是江悠悠沒有上學帶手機的習慣。
“蕭同學,我沒帶手機,你寫你的手機號給我我回去加你,好嗎?”
蕭曉曉也沒為難她,欣然同意。
——
下午最后一節課下課,江悠悠收拾著書包,正準備離開。
她肚子一陣痛,后背也是一陣痛,好像有東西扔過來砸到了她。“當”的一身,黑板擦掉在了地上,干凈的地板瞬間染了色,更別說她這身白色的上衣了。
今天怎么這么倒霉啊。
她轉身去看罪魁禍首,是幾個班上的女生,她對那幾人格外眼熟,她們是剛開學在那里聊八卦的一個小團體。
其中里面的兩人她更認識了,是她的舍友許曼和夏林。
夏林捂著嘴,一臉震驚,不用想就知道黑板擦是她扔的。江悠悠想想覺得還是算了,她是班上最受歡迎的女生,而她只是一個小透明,和夏林發生爭執的后果就是從小透明變成遭人唾棄的小透明。
“啊……同學,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扔向你的,我以為那里沒人。”夏林說話也很嬌柔,但莫名讓江悠悠感到不舒服。
“沒事的。”她小聲嘀咕。
她沒敢轉身再去看她們,抬腳就要走,就聽見一道尖銳的女聲朝她吼。
“喂,你他媽聾了啊?人家夏林都和你道歉了,你連謝謝都不會說?你是聾啞人嗎?”許曼說完就大笑起來,絲毫不顧江悠悠的感受。
江悠悠攥緊書包的肩帶,想離開這個讓人難受的地方,更何況她現在肚子痛的要她命。
還沒離開,她就聞到一股熟悉的橘子味。
一個纖瘦的后背彎在地上,撿起了那個黑板擦,在手上掂了掂,笑著看向講臺上的幾人,她的可愛給臺上的那幾人一種很乖很好欺負的錯覺。
所以許曼才敢繼續發言:“喂,你哪班的,把你身邊那女的給我拽過來,不然我打死你!”
除了她們,教室里還有一個人,她在教室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煩躁,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
“打死我嗎?嗚嗚嗚,我好害怕,姐姐求求你不要打我!”蕭曉曉故作可憐。
“那你還不趕緊把她拽過來給我們夏林說謝謝!”
臺上那幾人又笑了起來,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夏林此刻正捂著嘴偷笑。
很快,她們就笑不起來了。
“謝謝是吧?那你們也對我說聲謝謝!”話落,蕭曉曉將手中的黑板擦朝她們扔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夏林那張白凈的臉上,多出了幾抹彩。
旁邊的女同學擔心的對她噓寒問暖,許曼更忙,不僅要去安撫夏林的情緒,還要指著蕭曉曉罵她。
蕭曉曉才不管她們,拉上江悠悠就往外走。
“你不知道今天生理期嗎?”蕭曉曉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袖子環著江悠悠的腰打了個結。
衣服被袖子壓著,江悠悠那比蕭曉曉還瘦的腰被勾勒出來,不禁讓蕭曉曉吃驚。
“你怎么這么瘦,營養不良嗎?”
江悠悠只比蕭曉曉高半個頭,她看向蕭曉曉時,對方正抬頭看著她,眼睛亮晶晶的。
“吃的少吧。我明天再給你帶外套吧。”
“好。你是半住生吧?我送你到門口吧。”她挽著江悠悠的手到了校門口,這才依依不舍的分別。
江悠悠在校門口環顧了一下,沒看見熟悉的身影,便知道她今天要自己走回家。
她家離學校不遠,她媽媽有空就會來接她,今天應該是還在工作。
她路過一家花店時,突然想到今天的那場夢,低頭思索了會。沒過一會,她就抱著一束玫瑰花從花店出來了。
玫瑰的花香驅散了她今天郁悶的心情,獨自一人到家后,發現門一直開著。
她擔心是今天早上出門沒關好,怕會有什么意外,也不顧脫鞋,推開門就往里跑。
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他翹著二郎腿,手上還夾著煙,看到江悠悠回來,他只看了一眼就問:“你媽呢?”
“你來這里干什么?!”江悠悠的心情被他攪亂,語氣也變得很沖。
男人一聽,把煙按在沙發上掐滅了,沙發被燙出了一個黑洞。
“誰他媽讓你這么跟你爹說話的?嚴廢屋,你以為你改了名就和我沒關系了嗎?”
他忽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猛的往地上一砸,玻璃片飛的到處都是,把江悠悠嚇了一激靈,但她的氣場沒有因為他的瘋癲而減弱。
“你別忘了,你的血液里還流著我的血呢。你再不聽話,我不介意把你像這個杯子一樣給你砸個稀巴碎!”
江悠悠真的覺得今天真是糟糕透了,神經的同學,有病的爸,真是鬧的她心煩。
“咚咚”幾聲,門口有人敲門。
這個時候誰會來找她?
江悠悠瞪了一眼嚴渚,扭頭就去開門,是一個老奶奶,頭發白花花一大片,弓著背,手里還拄著根拐杖。她簡單掃了眼屋里的情況,罵道:“你們吵架能不能去河邊吵!去那吵輸了直接跳下去!在這么小的公寓里吵什么!”
老奶奶用拐杖敲了幾下地板,惡狠狠的盯著江悠悠,仿佛她才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你這小姑娘,這個年紀跟家里人吵什么!我這個老太婆不要睡覺了?!我要去物業那里投訴你,你跟我走。”說著她拉上江悠悠的手就要往外走。
嚴渚看她要走,立刻攔著:“哎,你這老太婆管那么寬干什么?這是我的女兒,我怎么教育她是我的事。”
老奶奶將江悠悠拉出門外,跟嚴渚對峙:“你是她父親,你當然能管她,但我是這里的住戶,她也是,她影響到我了我也要管她!”
雖然老奶奶一把年紀了,但動動嘴皮子就能把別人懟的啞口無言的事她最擅長了。
嚴渚沒文化,只是想著江悠悠遲早會回來,干脆放她去物業那里。
等到了物業門前,老奶奶才放開她的手。
江悠悠以為她真要來找物業,怕影響媽媽工作,她懇求的看向老奶奶,聲音很軟:“奶奶,你可以不找物業嗎?剛剛是我不好,吵到你睡覺了。”
老奶奶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搞的江悠悠一頭霧水。
“我是騙他的,看他那傻樣,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信!奶奶也不是真要帶你來找物業,只是怕你會在那里繼續受傷害。”
“你家也先不要回了,先去我朋友家待會吧,等你媽媽回來了,我再跟你一起回去。”
江悠悠很感激老奶奶,要不是老奶奶的出現,她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怎么對付那個隨時會發瘋的畜生。
她跟著老奶奶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前,敲了門沒多久,就有人開門了,是一個很壯碩的青年。
他是老奶奶的朋友?
她忍不住感嘆老奶奶人脈廣。
“小廣啊,你家老爺子不在家啊?”老奶奶又朝屋里看去,空無一人。
青年撓了撓他的寸頭,偷瞄了一眼江悠悠后羞澀的看向老奶奶。
“蕭奶奶,爺爺剛剛出去了,你要進來坐坐嗎?”
“那好,本來就是來你家坐坐的。”
蕭奶奶不客氣的把江悠悠領了進去。
江悠悠局促的坐在沙發上,她偷偷瞄了一眼那個青年,兩人正好對視了,又慌忙躲開。
蕭奶奶簡單的和青年講述了她們來這里的原因,以及那個畜生一樣的父親。
“太不是人了!這種人也配當父親?!”青年氣的一拳砸在了那張木質椅子上,發出了很大的響聲。
江悠悠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抱不平,她第一次感覺到外人帶給她的溫暖,不論是蕭奶奶還是這個青年。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江悠悠不知道媽媽回家沒有,她怕媽媽打不過嚴渚,會落了下風。
她心里只覺得不安。
她坐不住了,還是決定起身回家看看:“蕭奶奶,我有點擔心,想回家看看,再見,謝謝你的照顧!”
她朝蕭奶奶鞠了個躬,又看向那個青年,她不知道怎么稱呼,短暫的猶豫后道:“叔叔,也謝謝你,再見。”
聽到這一聲叔叔,青年感覺自己的天塌了。他這么年輕,這個小姑娘居然叫他叔叔?!
他怕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回去面對那種人不安全,提出了送她回家的要求。
江悠悠也沒拒絕,想著萬一有什么事,以他的體格也能幫上忙。
兩人急匆匆的趕回家,江悠悠發現門口多出一雙女鞋,隨后是屋里女人的叫聲。
她害怕極了,趕緊推開門就沖了進去。
就看到了這樣的狼狽的場面:凌亂的沙發,被扔在地上的枕頭,還有一地的水,桌上的玻璃杯又少了幾個,一個女人跪在地上,嚴渚惡狠狠的抓起她的頭發,女人吃痛的叫了聲,臉上精致的妝也花了。
江悠悠在短暫的愣神過后,立刻跑過去,用力的在嚴渚側腰踹了一腳,他失重摔倒了,拽著頭發的手也松開了。
江悠悠趕忙把地上的媽媽扶起來,退到一邊去。
“媽媽,你怎么樣,我等會去給你買點藥。”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里的淚水再也憋不住流了出來。
“悠悠,你怎么回來了,你出去,媽媽很快就收拾好這些爛攤子。”自己才是受傷最嚴重的,卻還要去撫摸江悠悠的臉,告訴她別害怕,而她自己的身體還在顫抖。
嚴渚在地上緩了會,罵了句臟話,起身就要去抓母女二人,不料肩膀卻被一股力量按在原地。
是那名青年。
他比嚴渚高一個頭,皮膚黝黑,還留著寸頭,體型是嚴渚的好幾倍,嚴渚看到他,氣勢都弱了下去。
“大叔,你有架要打就和我打,找女人打架算什么男人?”
他歪了歪腦袋,拉伸了下筋骨,就拖著瘦小的嚴渚往門外走去,在門關上前青年還看了眼江悠悠。
江悠悠這邊也閑不下來,她扶著媽媽到沙發上,撿起地上的枕頭,又去拿掃把拖把清理了一下地板。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開始在家翻箱倒柜的找藥箱,最后只到了一瓶青草藥膏,和一個創可貼。
“悠悠,來,你坐下,今天辛苦你了,放學回來還要幫媽媽收拾這些爛攤子。”江芝低著頭,用手摩擦著手上的老繭,那是她這些年來歲月給她留下的痕跡。
“媽媽,你擦藥,等他走了我去買點別的藥。”她擰開那個藥膏,在手上挖了點就往泛著淤青的地方按去,疼的江芝皺了眉。
“悠悠啊,那個小伙子是誰啊?他怎么幫咱們家啊?”江芝還是把藥膏拿了過來,決定自己擦。
“他是樓下蕭奶奶的朋友的孫子。哎呀,說來話長,反正人家幫了我們,明天我去給他送點禮。媽媽,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
江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心里酸溜溜的。自責沒有給她一個好的生活。
江芝起身回房間要休息,就見床頭柜多了一束玫瑰花。她又忍不住再次流淚。
江悠悠回到房間,想從窗戶看一下嚴渚離開了沒有,恰好對上樓下那個青年的眼睛。
“我叫付廣!下次有需要再來找我!”說完他就離開了。
結束了一天的糟糕事,她無力的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看著看著,睡意越發濃烈,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