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時間一到,所有人都放棄解題,寫上名字就交上去了。
老師拿到試卷后理了理,掃了眼教室,確認沒人還在答題,便拉來一張凳子,坐下后找人借了根紅筆。
“你們現在先自習,要傳紙條聊小話的就小點動靜。”
這句話一出,全班同學都左右擺頭,你看我我看你,確認過眼神,是一起混的兄弟。
剛開學大家都不熟悉,就連座位都是先到先選。
江悠悠來的算早的,選了最中間的位置,這個位置挺遭罪的,就比如現在。
“哎,同學,幫我把這個給你前面的女生,你別偷看啊!”江悠悠身后的男生拍了拍她的肩,壓低聲音道。
江悠悠只是側臉看了眼,便接過被揉成球的紙條,皺的不行,上面還有水,像是從垃圾桶撿出來的紙團。
她嫌棄的瞄了一眼便不帶留戀的遞給前排的女生。
不知道前面的女生看到了什么,轉過頭略過江悠悠,看向那名男生,震驚的同時還帶點羞澀。
看來是孔雀開屏了,她想。
她無聊至極,在看到周圍的同學都有法子解悶,她突然很佩服他們。
她身后忽的傳來一聲噪音,她沒太在意,趴在桌上就打算補覺,卻沒想到后背被人用手指輕輕戳了幾下。
她很煩,不想再幫人傳紙條了。
她側過身子,還沒看清對方的臉,壓著聲音就將口中的話先說了出來:“你自己去傳!我不幫你了!”
“不幫我什么?”
這道聲線和剛剛她聽到截然不同,明顯要更加低沉更加迷人。
她抬眼,這才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誰。
“沈煜……你怎么在這?”他不是坐前排靠窗的嗎?
她的聲音很小很弱,導致沈煜要聽清她在說什么時還要往前湊湊。
“你說什么?”沈煜一字一句道,他極力壓著嗓音不被老師發現。
江悠悠不敢跟他對視,低下頭又重復了一遍,身子還是側著,糾結著要不要轉回去。
講臺上“砰”的一聲發出響聲,瞬間打破了這片刻的喧鬧,又恢復到寂靜的模樣。
蕭秀梅理了理那堆白卷,隨后放平,目光在眾多學生中來回穿梭,最后落在江悠悠身后。
“通過這次考試,我能看出你們是真的蠢,真的懶,假期只顧著玩了是嗎?”
“這張試卷只有三道大題,全班只有江悠悠和沈煜還有一位女同學寫了,不保證全對,但起碼人家有這態度!”
是只有三道大題……超級超級難的大題……
蕭秀梅無奈地揉了揉額頭,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這次考試先這樣吧,班長由沈煜同學來擔任,其他科的課代表我會跟各科老師商量的。”
“自習吧。”
江悠悠拿出剛剛的草稿本,在上面胡亂的亂涂亂畫,這個本子又黑了一頁。
沈煜當了班長,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卻心里總覺得難受。
是為什么呢?她想。
大概是怕追不上他的腳步吧
江悠悠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在座位上考慮許久,才決定將被她工工整整折起來的紙條傳給沈煜。
原本在和旁邊同學有說有笑的沈煜,看到桌上多出的紙條,靜了下來,嘴角也落下來了,像是不滿江悠悠的行為。
坐在前面聽慣了沈煜他們的吵鬧的江悠悠見身后沒了動靜,有些不安。
我是不是有點自以為是了,我和他不熟,還去打擾他。
直到下課鈴響了,沈煜都沒把紙傳回來。
江悠悠繞過后面去接水時,無意間瞥見干凈的垃圾桶里多出了一張紙條,很工整,就好像沒被打開過。
江悠悠沒再多看,接完水后快步離開回到位置上。
她一個人默默地看著剛開學第一天卻已經熱鬧非凡的教室,只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噠”的一聲,有人在她身旁站定,一只纖細修長的手指在她桌上敲了敲,聲音不大,江悠悠卻剛好能聽見。
她抬頭看去,一張動人心魄的臉映入眼簾。
“謝謝,你的字很好看。”沈煜看了眼江悠悠桌上的草稿紙,又看向她。“你也加油。”
……加油?什么意思?
她只在那張紙上寫了:沈同學,恭喜你當了班長!
她沒多想,只當是沈煜在鼓勵她努力跟上自己的腳步。她暗暗在心里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我要進班級前十!
——
江悠悠是半住生,就是中午在學校睡覺,晚上就回家。
她被分在了女生宿舍四樓的405。門上貼了張宿舍名單,加上她這個宿舍只有六個人,另外的她也不認識,只是莫名對一個名字是夏林的記憶深刻。
她想:大概是因為名字好記吧。
進了宿舍才發現南陽一中的宿舍有多好了。昨天是她媽媽來給她鋪床,一直在家念叨著學校環境有多好,宿舍有多好。
本來以為是故意夸大這個學校,沒想到今天一見還真是所說那樣。
宿舍是上下鋪,有八張床,她的床正好在上鋪靠門的位置。
她在宿舍待了沒多久,其他的舍友都結伴回來了。
“是嗎?我聽說她好像是個女同?”
“不能吧……她不是經常跟男生玩嗎?她是喜歡男生的吧?”
“你懂什么……”其中一個女生話還沒說完,在看到里面的江悠悠時,自動閉上了嘴。
其他女生亦是如此。
江悠悠從家帶了本小說來看。這本書她保存了很久,看了很多遍,是一部青春校園小說,第一次看完時她還在憧憬自己高中生活會不會也能像女主一樣談個甜甜的戀愛,實則不然。
這本書她一直看到了開學。
現在她側躺在床上,故作在看書。其他女生見狀,便沒把她當回事,又繼續開始了原先的話題。江悠悠本就無心看書,此刻正豎著耳朵偷聽。
“是真的!她親口和我說的她是女同!”
“許曼,你別一口一口的把女同掛在嘴上,也不嫌惡心。”
江悠悠聽后,詫異的想:同性戀這么不招人待見嗎?
那個叫許曼的女生在聽到那句話后,拍了拍自己的嘴還不忘吐走晦氣,順著那個女生道:“是是是,我不會再把那種詞掛嘴邊了。但咱們還是小心點,別到時候被她看上了,我們還和她一個班。”
“真是晦氣死了!夏林,你說你這么好看,要是被她看上了怎么辦啊?”許曼愁眉的撇嘴,仿佛會被看上的那個倒霉蛋就是她。
江悠悠雖沒參與談話,但她對這個叫許曼的女生好感直線下降。
過了一會,江悠悠沒再聽到女生的聲音,故作不經意地翻了個身,恰好對上爬床來看她的許曼。
她就這么被嚇了一跳。
江悠悠有些僵硬地起身,對上那雙直勾勾的眼睛,有些尷尬:“同學你好,我叫江悠悠,我也是高一二班的。”
說完這句話她下意識看了眼許曼以及床對面下鋪的那些女生,她們無一例外都沒搭理她,像鬼一樣一直盯著江悠悠看。
“……希望以后多多照顧。”
許曼不耐煩的聽她說完了一堆話,用手拍了拍她的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吵的讓人心煩。
許曼的聲音很尖銳,說出來的話也尖酸刻薄:“喂,你剛剛是不是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你要不要點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江悠悠心里是這么想,但她嘴里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這樣:“沒有,我剛剛一直在看書,況且我對你們的話題并感興趣趣。”
許曼不相信的又盯著她的眼睛看,試圖從中發現出她說謊的痕跡。很可惜,江悠悠隱藏的很好。
許曼這才下了床,又繼續去和夏林搭話。
嚇死了,像變態一樣爬床。
江悠悠默默的又躺了回去,心里卻給許曼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就是這種懦弱的性格,就連她之前的名字都不叫江悠悠,而是叫嚴廢屋。
這是她爸爸給她取的名字,諧音是嚴廢物。她的爸爸不喜歡她,一直認為她是個賠錢貨。當然,在那個男人眼里,只要是個女人都是賠錢貨。
就連他當初和江悠悠的媽媽在一起都是因為她很賢惠又聰明,身材顏值那是沒話說,適合當他平常用來消遣發泄的玩物。
江悠悠的媽媽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追她的人無數。而那個男人卻用他虛偽的真誠和老實打動了她的媽媽。
他們在一起后,那個男人還能繼續偽裝,但在妻子懷孕時本性暴露,他拿定了一個母親為了孩子甘愿忍辱負重的決心,所以每當媽媽有了想要離婚的念頭,他就會拿孩子威脅她。
對他來說,孩子不過是把能隨時架在一個母親脖子上的刀,而對于一個母親來說,孩子是生命的全部。
“悠悠。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喜歡,媽媽取的名字好好聽,悠悠很喜歡!”
“好,那悠悠以后就叫江悠悠了。悠悠要用這個新名字以一種新的方式生活下去。”
那是一個清爽但又有些燥熱的夏天,母女倆就坐在公園里的秋千上,緩慢的搖晃,感受夏天里唯一的清涼。
那個夏天,讓母女倆的生活回到了平靜。
父母的離婚,孩子的改名改姓,再到搬家。
一道尖銳刺耳的女聲響起:“起床起床!”不僅喊還使勁敲門。
江悠悠醒來后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剛剛的一切都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