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一句話,刑部院中頓時忙碌了起來,他帶來的大批文員跟著刑部官吏跑進跑出,將一沓沓卷宗放入專門騰出來的空屋中。
“駙馬,這便是存放在刑部中有關于寡婦告夫家的案件卷宗,還請查收?!?
“辛苦陳侍郎?!?
卷宗的數量并不算多。
直到現在陳英都不知道李祺到底要做什么,婚姻案件本就太小,這些卷宗中基本上不會有收繼婚的案例。
王五楊葉爭妻案,若不是王五一直堅持不懈往上告,又涉及到楊葉這個軍戶,那種案件一般根本到不了司法地步。
李祺走到那些卷宗旁。
在他休沐的這半個月中,他并不是一直都在陪著臨安公主,當年推動韓國公府覆滅的楊靖死了,現在擺在明面上的敵人,還剩下前禮部尚書李原名,以及吏部尚書詹徽。
恰巧他知道一件發生在李原名家族中的軼事,于是做了一些針對李原名和詹徽的布置。
而這樁軼事記載于刑部的卷宗中,這便是今日李祺異常舉動的背后原因。
李祺一一翻閱過去,沒用多長時間,他翻閱的手一頓,將他要找的那李卷宗取出來,細細看去。
這就是發生在李原名所在的李氏家族中的那件案子。
這個案件中的各種事實,完美符合他的需求,乃是鑄造利劍的上佳材料!
李原名必將死于此劍之下!
李祺揚起手中的卷宗,“本官看到了一份卷宗,便以此為例,煩請陳侍郎派人將案宗上的原告、被告雙方帶到衙門來,就說本官要升堂、重審此案!”
陳英一方面派人去將卷宗上的雙方喚來,一方面看起了卷宗上的記載。
既然李祺要重審此案,這實際上就是說之前的判決不對,他要改判!
這起案件前因后果是很清晰的。
“原告姓劉,夫家姓李,人稱李劉氏、劉三娘子,洪武十七年八月嫁于應天府六合縣李氏李德祖。
洪武十九年三月,夫妻二人生下長子李虎頭。
洪武二十二年五月,李德祖病死,留下孤兒寡母。
因李虎頭年幼,為了養育李虎頭,李劉氏決定守節,洪武二十二年八月,李劉氏前往六合縣衙狀告李德祖的兄弟搶奪她的嫁妝,搶奪亡夫留給兒子的遺產。
六合縣令認為宗族一體,李劉氏不識大體,離間親屬,念在李虎頭年幼,不予懲戒,此案了結?!?
陳英看完之后,微微皺起眉頭,疑惑道:“駙馬,這判的不是很合理嗎?”
李祺見狀道:“不急,待本官判完再說。”
他心中冷笑,王五楊葉爭妻案你們也覺得楊靖做的沒問題,但他死了。
若是讓你們看出其中的玄機,我還怎么用它來釣李原名上鉤?
陳英很是敏銳,捕捉到了李祺眼底閃過的寒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六合縣貌似是前禮部尚書李原名的籍貫所在地。
那劉三娘子所狀告的李氏宗族?
豈非是……
他猛然打了個寒戰。
……
原被告雙方都在應天府附近,僅僅一日,劉三娘子、李虎頭、李德祖的大兄李耀祖、二兄李光祖,以及李氏族長、劉三娘子的公婆,都來到了刑部中。
這是李祺第一次坐堂審案,原被告皆跪伏于地,口稱上官,他抬頭望下。
劉三娘子按照記載是二十二歲,但看她皮膚粗糙、蓬頭垢面的樣子,便知道這兩年日子過的很差,應該說她還能活著出現在這里,已經是極大的幸運。
二人對視一眼,一閃而過。
李祺沒有廢話,重重一拍驚堂木。
陳英高喝道:“李劉氏,堂官乃是駙馬,他察查卷宗,認為當初你所告之訴狀,存有冤屈,你今日可重新告官,若真有冤屈,駙馬會還你一個公道!”
對這樁案件,李祺腦海中早就有了結果,審案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會給劉三娘子一個公道,正如王五楊葉爭妻案中,王五和茹娘,得到了公道。
好似那驚堂木之聲將劉三娘子驚醒一般,她抖了一下身子,抬頭望了李祺一眼,突然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大聲哭泣道:“青天大老爺,民婦有冤啊!
李氏簡直不是人!”
李祺沉聲道:“有何冤屈,速速道來!”
劉三娘子聲嘶力竭的喊起來,淚水如泉水般涌出,堂中充斥著她的嘶吼控訴。
李耀祖臉色瞬間大變,怒罵道:“你這賤人,在上官面前胡說八道什么?駙馬,這賤人瘋瘋癲癲,說話算不……”
李祺面無表情道:“李耀祖擾亂公堂秩序,拖出去,打十大板!”
“駙馬饒命!草民知錯了!”
兩個錦衣衛拖著他走向堂外,而后響起咚咚咚的聲音,李祺又望向劉三娘子,道:“李劉氏,有何冤屈,速速道來,若是膽敢誣告蒙騙,大刑侍候!”
伴隨著堂外那咚咚咚的打板子聲,劉三娘子的眼睛越來越亮,她望著坐在上首的李祺,想到前幾日那個貴人和自己說過的話,全部都是真的!
她咚咚磕了三個頭,而后才抬頭道:“駙馬在上。
民婦的亡夫于洪武二十二年五月病死,只余下一個稚童,為了養活幼子,民婦立志守節?!?
李祺沒說話,但是眼睛已經微微瞇起。
案情到了這里,對于其他人來說,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但李祺已經嗅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但這還不夠。
他之后的判決非常吸引人眼球,他要把劉三娘子之案鬧大,鬧得人盡皆知,鬧得天下不寧,鬧得四海之人都來攻訐他!
劉三娘子凄聲道:“李耀祖、李光祖兄弟,以及公婆幾次三番逼迫民婦改嫁給他們一人。”
說到這里就連陳英都聽不下去了,“詩書之族,如何這般無恥,竟然強逼節婦改嫁!”
“他們恬不知恥的說什么,不愿意讓亡夫的家資落到外人手中,實際上他們將亡夫所有家產都奪走了。
李氏族長見我孤兒寡母,想要侵吞亡夫的土地和財產,說什么宗族一體,不分彼此,實際上想要謀奪亡夫的土地。
民婦不愿接受,卻毫無辦法,那些土地早就不知到了何人名下,他們用各種方法逼迫,民婦實在是忍無可忍才告官。
但是六合縣官說李耀祖和李光祖兄弟是亡夫的親兄弟,可以繼承財產,況且宗族之內本就不分彼此,他們并沒有奪走亡夫的財產,至于亡夫的土地,本就是宗族內部的家務事,他不便干預。
這兩年民婦全靠為人做工維持生計,養活幼子,再這樣下去,民婦唯有死路一條了!
求大老爺為民婦和幼子做主?。 ?
劉三娘子聲音凄厲,聽者傷心,聞者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