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純粹的黑暗。
林羽站在洞穴深處的修煉室中，雙眼被一條黑布蒙住。三天來，夜煞將他關在這個沒有一絲光線的石室里，要求他僅憑感知來躲避攻擊。起初他連最簡單的石子都躲不開，現在卻能勉強預判大部分攻擊軌跡。
“影訣第一要義，”夜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同時有十幾個他在說話，“黑暗不是阻礙，而是盟友。”
一塊石子破空而來。林羽偏頭躲過，耳廓仍被擦得火辣辣的疼。
“太慢。”夜煞冷聲道，“再來。”
這次是三顆石子，呈品字形射來。林羽矮身避過兩顆，第三顆重重打在他肩膀上，疼得他悶哼一聲。
“你的混沌血脈賦予你超凡感知，卻不會用。”夜煞的聲音忽遠忽近，“閉上眼睛，不是屏蔽視覺，而是打開其他感官。”
林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松。右臂的龍蛇圖騰微微發熱，將一股暖流送入全身經脈。他嘗試像夜煞說的那樣，不去“看”，而是去“感受”。
石室內的氣流、墻壁的回聲、甚至地板的細微震動，都變成了腦海中的立體圖像。他突然“看”到左側有物體高速接近——
身體本能地向右閃避，同時左手探出，精準地抓住了射來的石子。
“不錯。”夜煞的聲音里罕見地帶著一絲贊許，“現在，試著找到我。”
林羽靜立原地，將感知擴展到極限。混沌靈氣在體內循環，賦予他超乎尋常的敏銳度。一息、兩息、三息...他忽然轉身，右手成爪抓向身后空處。
“啪！”
手腕被牢牢扣住。夜煞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距離林羽的指尖僅有半寸。
“差一點。”夜煞松開手，“不過以你的進度，已經難得。”
他打了個響指，石室四壁突然亮起幽藍的熒光苔蘚，光線雖弱但足以視物。林羽扯下蒙眼布，眨了眨酸澀的雙眼。
“《混沌影訣》分九重，你現在勉強摸到第一重的門檻。”夜煞走向石室中央，“今日教你'影步'，看好了。”
他的身影突然模糊起來，下一刻竟同時出現在石室的四個角落，每個身影都栩栩如生，難辨真假。
“幻影？”林羽驚訝道。
“不，是速度。”四個夜煞同時開口，聲音重疊，“極致的速度配合光影變化，制造殘影迷惑敵人。”
四個身影重新合而為一，夜煞面不改色地站在原處，仿佛從未移動過。
“你來試試。調動混沌靈氣，集中于足底經脈。”
林羽依言而行，感到體內那股金黑交織的能量流向雙腿。他嘗試邁步，卻因用力過猛直接撞上了對面的墻壁，肩膀生疼。
“控制，不是蠻力。”夜煞搖頭，“想象你是一片羽毛，風帶你移動，而非你自己。”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林羽在夜煞的指導下反復練習。從最初的跌跌撞撞，到能夠留下一個模糊的殘影，進步雖然緩慢但確實可見。
“今天就到這里。”夜煞看了眼石室頂部滲出的一縷天光，“明日繼續。”
“前輩，”林羽擦去額頭的汗水，“《混沌影訣》與《混沌青霄訣》能否同時修煉？”
夜煞停下腳步：“為何這么問？”
“我感覺到它們似乎...同源。”林羽抬起右手，龍蛇圖騰金光流轉，“就像龍與蛇，看似不同，實則一體。”
夜煞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林羽額頭。一股冰涼的能量涌入，林羽眼前頓時浮現出無數古老畫面——十二位身穿不同顏色長袍的修士圍坐一圈，中央懸浮著一本巨大的典籍，正緩緩分裂成十二份...
“《混沌真經》。”夜煞收回手，聲音低沉，“上古時期林氏先祖所創的無上功法，后分為十二部，傳于十二守護家族。《混沌青霄訣》與《混沌影訣》都源自其中。”
林羽心頭一震：“那完整的《混沌真經》...”
“集齊十二天珠者，可得真經全本。”夜煞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也是九幽盟不惜一切代價要收集天珠的原因。”
說完，他轉身走向石室出口：“休息吧。子時再來，教你影劍之術。”
夜煞離開后，林羽盤坐在石室角落，嘗試調息恢復體力。筑基后的身體恢復力遠超以往，但連續高強度的訓練仍讓他筋疲力盡。就在他昏昏欲睡時，石門被輕輕推開。
“誰？”林羽警覺地抬頭，右手已按在青霄劍柄上。
“是我。”蘇雨晴的聲音輕輕傳來，伴隨著一陣淡淡的草藥清香。
她提著一個竹籃走進來，眉心藍光在昏暗的石室中格外醒目。今天她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裙，發間的銀鏈換成了細小的藍寶石，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蘇姑娘？你怎么來了？”林羽連忙起身。
“青荷前輩讓我送些丹藥來。”蘇雨晴放下竹籃，取出幾個玉瓶，“這是'回氣丹'，能快速恢復靈力；這是'養脈散'，外用可緩解肌肉酸痛...”
林羽心頭涌起一股暖流。自從認識以來，蘇雨晴總是在他最需要幫助時出現，從最初的虛空之毒到現在的修煉輔助。
“多謝。”他接過玉瓶，指尖不小心觸到蘇雨晴的手背，兩人同時像被燙到般縮回手。
蘇雨晴耳根微紅，匆忙拿起另一個瓶子掩飾尷尬：“這、這是'清靈液'，沐浴時加入水中可...”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林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心！”
幾乎同時，一道黑影從地面竄起，擦著蘇雨晴的裙角掠過，釘在墻上——那是一枚漆黑的影鏢，入石三分。
“反應不錯。”夜煞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但保護他人時自己門戶大開。”
他的身影緩緩浮現，手中把玩著另一枚影鏢。
蘇雨晴驚魂未定，下意識靠近林羽：“前、前輩...”
“玄陰靈體。”夜煞打量著她，目光在看到她眉心藍光時微微一頓，“來得正好。你的靈氣屬性與他互補，有助于他修煉影劍。”
林羽將蘇雨晴護在身后：“前輩，這與她無關。”
“愚蠢。”夜煞冷笑，“修真之路，獨行難遠。何況...”他突然閃現在林羽面前，枯瘦的手指輕點他右臂蛇紋，“你的影劍之力需要陰屬性靈氣調和，否則遲早反噬。”
蘇雨晴從林羽身后走出，雖然臉色還有些發白，但眼神已經堅定下來：“我能做什么？”
夜煞難得地露出一絲滿意：“簡單。在他練習影劍時，用你的玄陰靈氣包裹劍身，防止影力失控。”
他轉向林羽：“取出青霄劍。”
林羽依言拔劍。青霄劍在昏暗的石室中泛著淡淡金光，劍身上的龍紋栩栩如生。
“影劍之力源于黑暗，但需以光為鏡。”夜煞手指輕彈，一道黑光射入林羽右臂蛇紋，“現在，嘗試將影力導入劍身。”
林羽感到右臂一陣刺痛，蛇紋中的黑劍印記仿佛活了過來，化作一股陰冷能量順著手臂流向掌心。他嘗試引導這股力量進入青霄劍，但剛一接觸，劍身就劇烈震顫起來，金光與黑光激烈對抗。
“蘇姑娘！”林羽咬牙喊道。
蘇雨晴立刻會意，雙手掐訣，眉心藍光大盛。一道柔和的玄陰靈氣如紗般包裹住劍身，在金光與黑光之間形成緩沖。奇妙的是，三種力量接觸后竟開始緩慢融合，青霄劍逐漸穩定下來，劍身呈現出金、黑、藍三色交織的奇異光澤。
“好！”夜煞眼中精光一閃，“現在，揮劍！”
林羽雙手握劍，全力向前斬去。一道三色劍氣離刃飛出，在空中化作龍蛇交纏的虛影，周圍還環繞著藍色冰晶。劍氣擊中石壁，竟無聲無息地沒入其中，只在表面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小孔。
“這...”林羽驚訝地看著手中的劍，“三種力量融合了？”
“暫時的。”夜煞潑來冷水，“以你現在的控制力，沒有玄陰靈體輔助，十次能成功一次就不錯了。”
他走向被劍氣擊中的石壁，手指輕撫那個小孔：“不過威力尚可。這一劍，足以洞穿筑基中期修士的護體靈光。”
蘇雨晴欣喜地看著林羽：“恭喜你！”
林羽回以微笑，卻發現她臉色突然變得煞白，身形搖晃。他連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玄陰靈氣消耗過度。”夜煞甩來一瓶丹藥，“服下，調息片刻即可。”
蘇雨晴服下丹藥，在林羽攙扶下盤坐調息。夜煞則開始講解影劍的要訣，林羽一邊聽一邊不時擔憂地看向蘇雨晴。
“專注！”夜煞一杖敲在林羽肩上，“影劍修煉，分心是大忌。”
林羽慚愧地收回目光，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夜煞的教導嚴苛但有效，短短幾個時辰，他已經能初步控制影力流動，雖然還遠達不到融合三種力量的程度，但至少不會讓影力失控反噬。
子夜時分，蘇雨晴氣色好轉，夜煞也結束了今日的指導。
“明日此時，繼續。”說完，他的身影如煙般消散。
蘇雨晴站起身，收拾好空藥瓶：“我也該回去了。青荷前輩說，你再有三天就能完成初步修煉。”
林羽送她到石室門口：“多謝你今日相助。”
“舉手之勞。”蘇雨晴微微一笑，眉心藍光在黑暗中溫柔閃爍，“其實...我很高興能幫上忙。”
她轉身要走，林羽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那是母親給的護身符，現在已經空了，“這個送你。”
蘇雨晴驚訝地接過：“這是...”
“雖然里面的東西已經沒了，但它對我很重要。”林羽輕聲道，“算是...護身符吧。”
蘇雨晴珍重地將布袋收入懷中：“我會好好保管。”她猶豫了一下，突然快速湊近，在林羽臉頰上輕輕一吻，“晚安。”
沒等林羽反應過來，她已經快步離去，只留下一縷淡淡的幽香。
林羽呆立原地，右臉被親過的地方仿佛著火般發燙。他機械地回到石室中央，盤膝而坐，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調息。腦海中全是蘇雨晴轉身時發絲飛揚的畫面，和那一瞬間柔軟的觸感...
“情愛最亂道心。”夜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嚇得林羽差點跳起來。
“前輩！你...你什么時候...”
“一直沒走。”夜煞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那丫頭不錯，玄陰靈體千年難遇，與你混沌血脈相生相克，正是最佳道侶人選。”
林羽面紅耳赤：“我們不是...”
“不過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夜煞打斷他，“我剛收到消息，玄天宗聯合九幽盟正在搜尋你的下落。青冥島主雖強，但雙拳難敵四手。”
林羽立刻警覺起來：“他們要進攻青冥島？”
“不止。”夜煞眼中寒光閃爍，“九幽盟派出了'獵魂使'，專門針對混沌血脈。我們必須提前行動。”
“去哪？”
“天珠神殿。”夜煞沉聲道，“三日后出發。在此之前，你必須掌握影步和基礎影劍，否則神殿中的禁制會要了你的命。”
林羽鄭重點頭。雖然心中仍有萬千疑問，尤其是關于父母下落的，但他知道現在首要任務是變強。強到足以面對任何敵人，解開所有謎團。
夜煞走向石室深處，示意林羽跟上。穿過一條狹窄的隧道后，他們來到一個半圓形的小洞窟。洞窟中央有一泓清泉，水面如鏡，倒映著洞頂垂下的熒光水晶。
“這是'映心泉'，可助你鞏固今日所學。”夜煞指向泉水，“入內調息，嘗試與你的影子對話。”
“與影子...對話？”
“《混沌影訣》的精髓在于理解光與暗的共生。”夜煞解釋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影'，那是你內心最真實的一面。”
林羽脫去外袍，踏入泉中。水溫適宜，浸泡其中立刻感到疲勞消退了許多。他按照夜煞的指示閉目調息，讓意識沉入內心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一陣異樣。睜眼看去，水中的倒影竟然沒有同步他的動作，而是靜靜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終于見面了。”影子開口，聲音與林羽一模一樣卻多了幾分陰冷，“我等你很久了。”
林羽驚得想要后退，卻發現身體無法移動。
“別緊張。”影子輕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不過...”它的眼睛突然變成純黑色，“我比你誠實得多。”
水面波動起來，影子的形態開始變化。它時而化作持劍戰斗的林羽，劍下尸橫遍野；時而變成懷抱天珠的林羽，眼神冷酷無情；最后定格在一個身披黑袍、面容陰鷙的林羽形象上。
“這是...未來的我？”林羽艱難地問道。
“可能的你。”影子糾正道，“力量無分善惡，關鍵在于執掌者的心。《混沌影訣》可以讓你成為守護者，也可以讓你變成比九幽盟更可怕的存在。”
它突然伸出手，穿透水面抓住林羽的手腕：“選擇權在你。”
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手腕涌入，林羽眼前閃過無數畫面：他站在尸山血海中獰笑；他孤獨地坐在王座上，腳下跪伏著無數修士；他與蘇雨晴并肩站在星空下，身后是祥和的靈霄御界...
“記住，”影子的聲音漸漸模糊，“最黑暗的影子，總是由最亮的光造就...”
林羽猛地驚醒，發現自己仍站在泉中，水面平靜如初，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但右臂的蛇紋明顯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鱗片紋理。
“看來你見到了'影'。”夜煞站在泉邊，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切，“它說了什么？”
林羽爬出泉水，擦干身體：“它讓我...做選擇。”
“很好。”夜煞點頭，“《混沌影訣》首重心境。只有直面自己內心陰暗的人，才能真正掌控影之力。”
他遞給林羽一套黑色勁裝：“穿上。接下來三天，你需要在這泉水中與自己的影子戰斗。勝了，影步自成；敗了...”
“敗了會怎樣？”林羽接過衣服。
夜煞露出一個罕見的微笑：“你會知道的。”
林羽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想到蘇雨晴臨別時的笑容，想到母親可能還在某處等待，想到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父親背影...他毅然穿上了黑色勁裝。
無論前方有什么考驗，他都必須通過。因為現在的他，已經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