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齊云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中，沒有上下左右之分，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唯一能確認的是思維還在運轉——這意味著他還沒死，或者說，還沒完全消失。
「喜歡這個空間嗎？」“椿“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齊云想開口，卻發現自己沒有嘴。他只能在意識中回應：“這是什么地方？“
「你的意識深處，或者說，被我接管后的殘余部分。」“椿“的聲音帶著殘忍的愉悅，「兩塊心核融合產生的沖擊，給了我短暫掌控主導權的機會。」
隨著話語，黑暗中漸漸浮現光亮。齊云突然有了身體，站在一片草地上。遠處是熟悉的青云村，炊煙裊裊，雞犬相聞。
“這是...幻境？“
「第一重試煉。」“椿“的聲音變得飄忽，「找出這里的違和之處，你就能進入下一層。找不出...就永遠留在這里吧。」
齊云警惕地環顧四周。一切都那么真實——風吹過草葉的沙沙聲，遠處村民的談笑聲，甚至陽光照在皮膚上的溫度。他開始向村子走去，試圖尋找線索。
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孩童在玩耍。齊云瞳孔一縮——其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分明是幼年的心瑤！
“心瑤！“他情不自禁地喊道。
小女孩轉過頭，露出燦爛的笑容：“齊云哥哥！快來跟我們一起玩！“
這不對勁。齊云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的心瑤總是怯生生的，從不會這樣熱情地招呼人。他走近幾步，仔細觀察——“心瑤“的耳垂上沒有那顆痣，真心瑤有的。
“你不是心瑤。“齊云后退一步。
小女孩的笑容突然變得詭異：“這么快就發現了？真沒意思。“
她的身體如蠟般融化，周圍的景象也隨之扭曲。黑暗再次降臨，然后新的光亮出現——
齊云站在一座宏偉的城池前，城門上書“藥王城“三個大字。街道上行人如織，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不絕于耳。
“第二重幻境...“齊云喃喃自語。
這次他更加謹慎。街道看起來很正常，但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他仔細觀察行人，發現他們雖然動作自然，但面容都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暈開的墨畫。
更奇怪的是，所有店鋪賣的都是同一種東西——藥材。無論招牌上寫的是“綢緞莊“還是“鐵匠鋪“，里面陳列的全是各式草藥。
“藥王城...全是藥...“齊云恍然大悟，“太刻意了！“
景象再次扭曲。第三重幻境展開時，齊云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中，面前是一棵接天連地的巨樹。樹干粗如山岳，樹冠沒入云霄，枝葉間有星光閃爍。
「最后一重。」“椿“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這次不同，你將體驗我的記憶。」
齊云還未來得及反應，視角突然變換——他成了巨樹本身！他能感受到每一片葉子吸收的陽光，每一條根須汲取的水分，甚至能聽到千里外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這種感覺奇妙而恐怖。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個古老而龐大的存在，思維速度緩慢卻深邃，記憶跨越萬年...
突然，劇痛襲來！一道青色劍光從天而降，將樹干劈開一道巨大傷口。齊云——不，是巨樹——發出無聲的哀嚎。他“看“到九個身影環繞四周，為首的是個青衣人，手持長劍，劍身纏繞著令他恐懼的氣息。
「青帝...」「椿」的記憶情感如潮水般涌來，那是刻骨銘心的仇恨與恐懼。
更多的劍光落下，巨樹被一點點肢解。最痛苦的時刻到來——青衣人一劍斬斷主干，那種靈魂被撕裂的痛楚讓齊云幾乎崩潰...
“不！“現實中，齊云的身體劇烈抽搐，皮膚表面的青色紋路瘋狂蔓延，已經覆蓋了半邊臉龐。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開始木質化，指尖變成了細小的樹枝。
“齊大哥！“白芷跪在他身旁，手足無措。他們此刻躲在一個山洞里，距離鎮魔塔廢墟已有十幾里遠。
灰衣人檢查后搖頭：“兩塊心核在他體內融合，大椿意識正在占據上風。照這個速度，不出三日，他就會完全變成一棵人形樹。“
白芷臉色慘白：“有什么辦法能阻止？“
“理論上，藥王血能延緩這個過程。“灰衣人指著她手腕上已經結痂的傷口，“但你失血過多，再放血自己先撐不住。“
白芷翻遍藥王谷的秘典，突然在一頁發黃的紙張上停住目光：“這個...'靈瞳溯源術'？“
灰衣人湊過來看，頓時變色：“你瘋了？這是剜目之術！要用靈瞳本源為引，對施術者傷害極大！“
秘典上記載的方法極為殘酷：剜出靈瞳，以秘法煉成“清靈丹“，可解百毒、鎮心魔。但代價是施術者將永久失去部分視力，且承受剜目之痛。
白芷的手指微微發抖，但眼神逐???堅定：“告訴我具體步驟。“
“丫頭，你可想清楚了。“灰衣人嚴肅地說，“靈瞳一旦受損，你的藥王血脈能力會大打折扣，甚至...“
“我不在乎。“白芷打斷他，翡翠般的眸子看向昏迷的齊云，“沒有他，我早就死在藥王谷了。“
灰衣人長嘆一聲，詳細講解了煉制方法。白芷聽罷，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在火上消毒。
“等等。“灰衣人突然說，“你確定這小子值得你這么做？他體內可是有大椿意識，將來未必還是原來的他。“
白芷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難以言說的哀傷：“我認識的齊云，會為救一個村女獨闖蒼嵐宗，會在夜梟圍攻時擋在我前面...這就夠了。“
刀光一閃，血淚齊下。
山洞中響起一聲壓抑到極點的痛呼，隨后是煉丹的窸窣聲...
幻境中，齊云正經歷著大椿被斬的最后時刻。那種靈魂被撕裂的痛苦幾乎讓他發狂，而更可怕的是，他開始認同“椿“的視角，對青帝和九位大能產生刻骨仇恨。
「感受到了嗎？那種不公，那種痛苦...」「椿」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我們本是一體，何必抵抗？」
就在齊云的意識即將沉淪時，一股清涼之意突然從天靈蓋灌入，迅速流遍全身。眼前的畫面如鏡子般破碎，他恍惚看到白芷滿臉是血，左眼空洞，卻仍??他微笑...
“白芷！“齊云大叫一聲，猛地坐起。
入眼是山洞的巖壁，身下是簡陋的草鋪。他渾身濕透，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但皮膚上的青色紋路已經褪去大半，右手也恢復了正常。
“你醒了！“白芷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齊云轉頭，頓時如遭雷擊——白芷左眼纏著染血的布條，右眼雖然還是翡翠色，但明顯暗淡了許多。她手中捧著一個小玉瓶，里面有一顆翡翠般的丹藥。
“你的眼睛...！“齊云聲音發抖。
白芷勉強一笑：“沒事，只是左眼。靈瞳本源大部分轉移到了這顆清靈丹里，快服下，它能穩定你體內的心核。“
齊云沒有接藥，而是顫抖著伸手輕觸她臉上的繃帶：“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白芷垂下頭，聲音幾不可聞，“你在鎮魔塔也救過我啊。“
灰衣人在洞口咳嗽一聲：“丹藥趁熱服效果最好。另外，你們最好快點離開，夜梟的人已經搜到三里外了。“
齊云這才注意到洞外天色已暗，遠處隱約有火光閃動。他接過丹藥一口吞下，頓時感到一股清涼之意流遍全身，兩塊心核的躁動明顯平息。
更神奇的是，他發現自己能清晰感知到方圓百丈內的每一株植物！心念一動，洞口的雜草就自動生長，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兩塊心核融合，你的能力提升了。“灰衣人觀察道，“但記住，每次使用這種力量，都會加速大椿意識的蘇醒。“
齊云點頭，小心地扶起白芷：“能走嗎？“
白芷剛站起來就晃了一下，顯然虛弱不堪。齊云二話不說，將她背起：“指路吧，我們得甩開追兵。“
灰衣人遞過一張粗糙的地圖：“往東北方向走，三十里外有座廢棄礦洞，暫時安全。“他頓了頓，“另外，你昏迷時，體內那道劍氣自己動了起來。“
只見灰衣人展開另一張紙，上面有一幅用劍氣刻出的地圖，指向一個叫“寒月淵“的地方，那里標記著一座祭壇圖案。
“青帝祭壇？“白芷勉強看了一眼，“藥王谷典籍從沒提過這個地方。“
灰衣人神色凝重：“因為它是禁忌。傳說青帝斬大椿后，在九個地方秘密修建祭壇，鎮壓神樹殘骸。寒月淵這個，應該是鎮壓樹冠部分的。“
齊云心中一動：“心瑤就被關在寒月淵！“
“巧合？我不信。““椿“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青帝劍氣自動引路，必有深意。」
灰衣人送他們到洞口：“就到這里吧。記住，夜梟首領已經盯上你了，兩塊心核融合產生的波動，他隔著百里都能感應到。“
齊云鄭重道謝，背著白芷潛入夜色中。新獲得的能力讓他能借助植物感知周圍，巧妙地避開了一隊隊搜查的夜梟成員。
白芷伏在他背上，呼吸漸漸平穩。齊云心中五味雜陳，尤其是想到她為自己付出的代價。
“白芷，為什么要剜目救我？“他忍不住低聲問，“那種痛苦...“
白芷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比起看你變成另一個人，這點痛算不了什么。“
齊云心頭一震，不知該如何回應。兩人在沉默中前行，只有夜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相伴。
行至一處高地，齊云突然停下腳步。遠處地平線上，一道血色光柱沖天而起，位置正是寒月淵方向！
“夜梟首領...“齊云感到胸口的心核一陣悸動，似乎在與那血光呼應。
更奇怪的是，他體內的青帝劍氣也活躍起來，在經脈中游走，似乎在催促他前往。
「感覺到了嗎？」“椿“的聲音罕見地帶著一絲恐懼，「那血光中有令我厭惡的氣息...是專門針對我的！」
白芷也看到了血光，虛弱地說：“他們在準備什么...心瑤會不會有危險？“
齊云握緊拳頭，感受到兩塊心核帶來的力量在血液中奔涌。他看向寒月淵方向，眼神逐漸堅定：
“不管他們在準備什么，我們都得盡快救出心瑤。“
就在這時，他體內的劍氣突然自行運轉，在面前空氣中勾勒出幾行古篆：
「青帝非帝，斬椿非椿
九壇鎖怨，一劍破妄
人種為鑰，血月當空」
字跡閃爍幾下后消散，留下一頭霧水的齊云和白芷。
“這是什么意思？“齊云喃喃道。
白芷思索片刻，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難道...當年斬大椿的并非真正的青帝？而'人種為鑰'...心瑤會不會就是那個'鑰匙'？“
齊云想起幻境中看到的場景，那個持劍的青衣人面容模糊，確實無法確定身份。如果青帝另有其人，那三千年來的一切傳說都要改寫...
「有趣...」「椿」的聲音帶著新的算計，「如果仇人并非青帝，那我的復仇目標就該換人了...」
遠處血光更盛，隱約形成一只巨大眼睛的形狀，冷冷地注視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齊云感到一陣惡寒，連忙背著白芷躲入密林。
前路兇險未卜，但有一點已經確定——寒月淵之行，將揭開一個埋藏三千年的驚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