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記包子鋪的燈還亮著。蘇悅推開門時，蒸籠的熱氣撲面而來，爺爺佝僂的背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爺爺？這么晚還...“

“比賽怎么樣？“李伯沒回頭，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蘇悅把獎杯放在案板上，金燦燦的獎杯在面粉堆里格外扎眼。“贏了。但...“她猶豫了一下，“有個評委很奇怪，一直問秘方的事。“

李伯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揉面：“周家的人？“

“您怎么知道？“蘇悅繞到爺爺面前，突然倒吸一口涼氣——老人雙眼通紅，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爺爺！您怎么了？“

“沙子迷了眼。“李伯用袖子抹了把臉，“去睡吧。“

蘇悅站著沒動。灶臺上的收音機正在播放晚間新聞：“...味享集團董事長周鴻漸病危，其子周世坤或將接任...“

李伯“啪“地關掉收音機，動作大得震落了一屜包子。蘇悅彎腰去撿，卻看見爺爺的布鞋上沾著新鮮泥土——后院梧桐樹下那片松軟的土，那里埋著奶奶的骨灰盒。

“您去給奶奶上香了？為什么今天...“

“悅悅。“李伯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如果有一天爺爺不在了，你記住——紅木匣子里的東西，誰都不能給！尤其是陸家的人！“

蘇悅被捏得生疼：“可陸宇軒今天幫了我，他還說您和他父親...“

“閉嘴！“李伯猛地推開她，面盆“咣當“倒地，“你什么都不知道！“

這是爺爺第一次對她大吼。蘇悅呆立在原地，面粉紛紛揚揚落在兩人之間，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雪。

最終是李伯先崩潰。老人踉蹌后退，扶著灶臺慢慢滑坐在地上，把臉埋進沾滿面粉的掌心：“對不起...爺爺只是...太累了...“

蘇悅跪下來抱住他，發現爺爺瘦得脊梁骨硌手。她輕輕拍著老人顫抖的背，就像小時候爺爺哄她睡覺那樣。

“我去給您泡茶。“

二樓書房的門虛掩著，這很反常——爺爺從不讓她進這個房間。蘇悅端著茶杯，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門。

十五瓦的臺燈下，紅木匣子大敞著，里面的東西攤了一桌：幾張泛黃的照片，一枚金勺，還有...一份文件。

蘇悅放下茶杯，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最上面的照片。照片里，年輕的李伯穿著白色廚師服，站在“李記包子鋪“的招牌下，旁邊是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那眉眼，那下頜線，活脫脫是二十年后的陸宇軒。兩人中間站著個約莫十歲的男孩，舉著金勺笑得燦爛。

照片背面用鋼筆寫著：“1999年夏，與遠山兄及宇軒留念。“

“宇軒...陸宇軒？“蘇悅的呼吸急促起來。所以陸宇軒小時候真的跟爺爺學過藝？那為什么現在...

她的目光被桌上的文件吸引。那是一份收養證明，被收養人姓名欄寫著“蘇悅“，收養人則是“李建國“。而在見證人簽名處，龍飛鳳舞地簽著“陸遠山“三個字。

茶杯從蘇悅手中滑落，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