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主會客廳的時候,里面的客人正在輪流給亨利敬酒。他們端著昂貴的玻璃杯,來到亨利的面前,近乎卑微的在他面前說著好話。
而亨利的表情微妙,似乎對于這些客人很不耐煩,一心只是想喝酒。
阿德萊德的腳步也加快了。
她似乎不是很想見到自己的兄長。
方丹也能理解。
這對兄妹一見面,不是吵架就是互相嘲諷,實在是沒什么營養。
隨后,阿德萊德便帶著方丹,走進了一處偏廳。
在回轉曲折的走廊當中,分布著無數偏僻的房間,這些房間中往往都備有沙發、小桌,還有在門口等待著的仆人,專門為那些大人物和賓客發泄欲望而準備。
但阿德萊德帶方丹進入的房間則不同,門口沒有仆人,而房間中只有一名侍女,已經將酒水和甜點帶進了房間。
這是有備而來啊。
方丹環顧了一圈四周。
在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后,他才走進了這個房間,坐在了阿德萊德的面前。
此時,阿德萊德也摘下了面具,端起酒杯之后,自顧自地品嘗了起來。
“公主殿下......”
“都到了這種場合,就沒必要這樣子稱呼我了吧,天天端著架子,不會覺得很累嗎?”阿德萊德忽然說道。
方丹噎了一下。
他還記得,前幾天就是阿德萊德對稱謂不滿的。
結果今天又反過來了。
搞什么鬼。
不過方丹還是順著說:“阿德萊德小姐,您為何會邀請我這樣一個小人物,讓我到這里來和您交談呢?”
“小人物?你可不是小人物。”
阿德萊德搖晃著酒杯。
“今天有人給你寄了一封信,是從巴黎來的,我幫你收了以后,稍微看了一下,感覺和亨利那邊收到的消息差不多。”
“什么意思?”
方丹立刻提起了精神。
隱私被侵犯這種事,方丹倒也不是很在乎。
畢竟,阿德萊德暫時和他一條戰線。
關鍵在于后半句。
巴黎來信,而方丹信中收到的消息,和亨利那邊收到的消息類似,這件事讓方丹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是關于特魯瓦的。”
阿德萊德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懷里拿出小巧的煙斗。
估計這也是從巴黎來的。
見到她要點煙,方丹立刻來到她的身邊,主動將她叼著的煙斗點著,也順便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只是,阿德萊德似乎有些不適應。
她沉默了許久之后才說:“那個約里斯,你還記得嗎?”
“那個荷蘭人?”
方丹有些驚詫。
阿德萊德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
“我的父親指控路易·菲利普涉嫌謀反,但是國王陛下原諒了他,接下來你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這是亨利收到的信里說的。”
“那我的那封信呢?”方丹問道。
聽到方丹問出這個問題,阿德萊德身后的女仆走上前,從懷里拿出一封已經被打開的信件。
方丹立刻接了過來。
當他展開的時候,信紙中立刻傳來一股柑橘香味,仿佛將方丹帶回了博阿爾內子爵的宅邸。
是約瑟芬的來信。
看來的確是有新消息。
很快,方丹閱讀著上面的內容,并且在腦海中一一思考著。
直到他將整個信中的內容全部讀完,放下手的時候,阿德萊德才吐出一口白煙,然后似笑非笑地看著方丹。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正經人,沒想到你和博阿爾內子爵夫人有一腿。”
“我是清白的......”
“不信。”
阿德萊德腦袋一撇,直接否定了方丹的說辭。
無奈之下,方丹只好說:“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接下來很有可能被調走,然后派到荷蘭去,指導那邊的共和分子進行革命?”
方丹還有后半句話沒說。
路易十六的腦子是真不好使。
身為全歐洲最專制的君主,路易十六就像認不清似的,先支持美國獨立戰爭,然后又要支持荷蘭巴達維亞革命。
這種操作純屬背叛自己的階級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路易十六和他的核心班子認為,即使冒著被推翻的風險,也要惡心英國人,幫助荷蘭建立一個親法的共和國政權。
“你不也支持伏爾泰嗎?”
阿德萊德說:“去荷蘭也不是壞事吧,你可以在那里認識更多有相同想法的人,還可以和他們交朋友。”
“唉——”
方丹長嘆了一口氣。
交朋友固然重要。
但是被調離,就很讓人難受。
“按照約瑟芬夫人的說法,如果我真的要被調到荷蘭,我可能沒法帶我自己的部隊。這樣的話,我在這里的工作都算是白做了。”
解釋完以后,方丹又嘆了口氣。
他都能想到自己的未來了。
路易十六耳根子軟,將來聽路易·菲利普一說,可能就把方丹給調出去了。剛好拉法耶特侯爵又不在法國,沒人給方丹等人撐腰,事情就更難辦了。
要不,就去找路易·菲利普認個錯吧。方丹在心中暗暗想道。
天天被人搞,方丹真扛不住啊。
“你該不會想投降了吧?”
阿德萊德忽然問道。
“有點。”方丹直言不諱道,“我剛從美國回來沒多久,要是再把我派出去的話,我真的會瘋掉。”
話音未落,阿德萊德面色不悅地搖了搖頭。
她對方丹的回答不滿意。
“說不定事情有轉機呢。”阿德萊德說道,“國王陛下向來優柔寡斷,就算真的要做決定,也得是很久以后了。”
方丹也點了點頭。
他有什么辦法呢。
就算早決定還是晚決定,方丹都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力,只能聽從國王的命令,被到處調來調去。
沒心沒肺的阿德萊德倒是很感興趣。
見方丹點頭答應之后,她就更來勁了。
“到時候你記得給我寫些書信。”
阿德萊德有些興奮。
“能被派過去的人,肯定都是和你類似的人,到時候你和他們多多交流,然后再寫成報告給我,我會非常感謝你的。”
感謝?
這個詞,別人說出來都不奇怪。
但是能讓阿德萊德這樣的大小姐說出口,就多少有點分量了。
方丹不得不點頭道:“我會的。”
說完,方丹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