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隨著陽光落入房間，方丹身上還穿著簡單的睡衣時，房門便被約瑟芬推開，隨后這位女主人便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身后的女仆并未露出驚訝的神色，而是跟著她們的女主人，走進了方丹的房間。

“博阿爾內子爵醒了？”

還在整理衣服的方丹也不害臊，直接轉身看向了約瑟芬，順帶拿起軍衣披在了身上。

“我不知道。”

約瑟芬的回答，反倒是最讓方丹驚訝的。

這兩人不是夫妻嗎？

不過，時間似乎對上了。

博阿爾內子爵和約瑟芬一共有兩個孩子，在生完兩個孩子之后，博阿爾內子爵和約瑟芬的感情很快就冷卻，兩人甚至都開始分居，各玩各的。

如此作風，非常符合這個時代的法國貴族習氣。

“那我現在過去。”

方丹把外衣簡單扣上，隨后便在約瑟芬的帶領下，走上了二樓。

當方丹來到二樓，敲響博阿爾內子爵的房門時，房間中明顯傳來了略帶慌亂的腳步。很顯然，聽著房間里的腳步，方丹就知道里面不止一個人。

“子爵先生，是我。”方丹提醒了一聲。

聽到方丹的聲音，房門里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后便推開了房門。

一瞬間，濃烈的酒氣，混合著略顯淫靡的氣息，從房間里飄散出來。越過博阿爾內子爵憔悴的臉龐，可以看到他后方的床上，有一位成熟貴婦正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

這下就尷尬了。

博阿爾內子爵在和其他女人交歡。

方丹和正宮夫人約瑟芬站在一起。

這樣詭異的情形，讓空氣為之凝固了片刻。

最后還是這對夫妻，主動化解了氣氛。

“方丹先生是來談事情的。”約瑟芬若無其事地說，“等你們談完了，我就送方丹先生出去。”

“嗯，好。”

博阿爾內子爵的回答略顯僵硬。

隨著約瑟芬走開，博阿爾內子爵立刻拉著方丹，走到了另一邊的房間中。

兩人坐下之后，仆人走上來，準備為方丹倒上葡萄酒。

接過葡萄酒，方丹輕輕抿了一口，隨后放下酒杯，和博阿爾內子爵說起了正事。

“我想推薦一個軍官。”

方丹認真地說。

“他叫托馬斯·德·拉佩耶特里。您應該知道，他和您一樣是來自美洲的貴族。”

“那個黑人？”博阿爾內子爵愣了一下，“不是有很多貴婦喜歡他嗎，他只要一直吃這口飯就行了，為什么來參軍？”

“也許是吃不了富婆的苦。”

對于這個問題，方丹選擇了敷衍。

博阿爾內子爵卻說：“如果是安置在你的部隊里，當然是隨你安排，不需要向上級過問了。”

“這是什么意思？”

方丹一下子愣住了。

這不對吧？

在軍隊中，真正主管權力的軍官，是從少校那一級開始的，也就是從團開始。像這樣將權力下放，讓方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開始思考起了各種可能。

博阿爾內子爵也沒有賣關子，立刻指出了原因。

“你的團長，雅克伯爵說暫時沒有軍費撥款。”他認真地說，“如果你實在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話，倒也可以暫時卸職……”

“不，不。”

方丹立刻回絕了。

拿到手的權力重新交回去，這種事情怎么可能？

不過他還是有點好奇，說：“所以為什么會沒有軍費，難道是國王陛下發不起錢了？”

“這中間有點復雜。”

博阿爾內子爵的回答略顯猶豫。

這句話一出來，方丹就差不多明白了。

不是國王沒把錢發下來。

而是中間有人卡了。

至于為什么卡？中間涉及什么樣的斗爭？這些不是方丹要考慮的問題，離他還是有點太遠了。

他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自己把錢掏出來，然后組建一個新的營。

不給他錢的人也很明顯。

肯定是掌管了財政大權的團長——

雅克伯爵。

“很多軍官都看不慣我們，就因為我們真的有軍功，會威脅到他們的上升。”博阿爾內子爵說。

方丹對此也不意外。

法國國內那么多貴族軍官，都嗷嗷地等著升職。這時候從美洲跑回來一群年輕軍官，帶著軍功和勛章，那得堵死多少人上升的途徑？

要知道，這幫軍官也熬了幾十年。

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卻被一群年輕人給威脅到了，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刁難這群年輕軍官。

方丹就是其中之一。

“那我得盡快出發了。”方丹說道，“事不宜遲，我得盡快掌握屬于我的部隊。”

“嗯，不錯。”

博阿爾內子爵點了點頭，似乎對方丹的主動十分滿意。

直到方丹問出問題。

“那您能借我一些錢嗎？”

“我？”

眼見方丹看著自己，準備起身離開的博阿爾內子爵瞬間愣住，手里端著的銀酒杯也晃蕩了一下，暗紅色的酒液略微灑出，落在了厚重的地毯上。

“是啊，如果沒錢的話，我這里很難開展工作。”方丹說道。

“嗯……恐怕有點難。”

博阿爾內子爵婉拒了方丹。

“最近找我借錢的人太多，我這里也實在是拿不出錢……”

“我明白了。”

方丹沒有過多地糾纏。

在主動結束對話后，方丹便主動離開了房間，隨后見到了在外面等待的約瑟芬。在見到方丹之后，約瑟芬立刻帶著方丹，向外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時，約瑟芬主動問道：“你們去談什么了？”

“我得去香檳了。”

方丹回答的十分輕松。

“我還以為你會在巴黎留著，就像雅克伯爵那樣。”約瑟芬的語氣有些遺憾。

“當然不……什么？”

聽到約瑟芬的話，方丹感覺自己的腦海忽然一閃，似乎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雅克伯爵在巴黎？

“對啊，你不知道嗎，香檳步兵團的團長雅克伯爵一直留在巴黎。他很少去自己的步兵團，一直都在到處搞情人。”

約瑟芬的解釋，讓方丹忽然動了心思。

遙控兵團嗎？

有意思。

不論是前世還是這輩子，方丹都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一個領導者不能親臨一線，不能親自考察情況，那么必然會有人分走他的權力。

尤其是在這種通信不發達的時代，想要從中鉆空子，那實在是太簡單了。

這樣一想，其實要自己出錢，也就說得通了。

花錢買權力嘛。

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方丹可不會輕易放過了。

“那邊的情況的確很緊急，約瑟芬夫人。”

方丹忽然停下腳步，握住了約瑟芬的雙手，眼神中滿是真摯和熱情。

他這么一唬，讓約瑟芬也沒了方向。

“所以請您幫我多觀察一下雅克伯爵的動向，如果他有了回來親自指揮的意愿，請您務必告知我。”

“這……”

約瑟芬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答應下來。

不過，當她的眼神和方丹對上時，約瑟芬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沒法拒絕了。

“還真是難拒絕啊，方丹。”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會盡量幫助您的。”

“多謝了。”

方丹再次重重握手，隨后立刻小跑著離開了博阿爾內子爵的宅邸，在路人們的注視下，一路跑進那座熟悉的酒館中。

推開門的瞬間，老兵們紛紛投來目光。

坐在最中央的杜布瓦看著方丹，看上去似乎有些意外。而在一旁和士兵們吹牛的仲馬，也走到了方丹的面前。

“方丹上尉，昨晚我沒找到您……”

仲馬張開雙臂，準備給方丹一個大大的擁抱。

“別抱了，仲馬。”方丹喘著氣說，“我們有機會了，現在立刻出發，到香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