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丹？”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站在方丹身邊的工匠也被嚇了嗆到一口煙，隨后連著咳嗽不止，眼淚鼻涕都一起落在了地上。
見到工匠如此窘迫的模樣，方丹身邊的護衛也終于忍不住，開始捧腹大笑了起來。
方丹則是在歡笑中，走到了阿爾邦面前，上下打量了一圈之后，拍了拍他的肩。
“不錯嘛，現在在這里工作？”
“是的。”
阿爾邦立刻回答道：“在您解決了我們的問題之后，我先去找了龐薩丁先生，但是他不需要那么多能管事的人了。所以，我又回來給凱奇家族工作了。”
“看來你在巴黎學到真東西了。”
方丹夸贊道。
“您才是有真才實學，而且還有善心的人。”阿爾邦立刻說道。
善心？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方丹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自己好像不能算什么善人。
各種弄權舞弊的手段，對著凱奇家族坑蒙拐騙，還有在各方之間斡旋以達到增長權勢的目的，似乎怎么說都不算是好人。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方丹的全貌。
信息差之下，這些普通農民出身的人，幾乎是下意識地覺得，方丹是難得一遇的大好人。
只能說。
方丹的本意是壞的。
但是被執行好了。
阿爾邦也趁熱打鐵解釋了起來。
“羅莎琳小姐聽取了您的意見，籌措了十二匹馱馬，四頭耕牛，還購置了一些新的農具，全都發放給了農民，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計劃著開拓一片新的田地了。”
聽著阿爾邦有條不紊的匯報，方丹不由覺得有些感慨。
他的能力還不錯嘛。
不愧是去大城市讀過書的。
方丹的計劃，實際上是相對抽象的。他只給了一個大方向，具體到落實這方面，還是得交給專業人士來做。
阿爾邦展現出來的能力，就是比較專業的那種。
“那蒸汽機呢？”方丹問道，“你準備用蒸汽機做什么？”
“龐薩丁先生說這個可以用于脫粒。”
提到蒸汽機的時候，阿爾邦的語氣忽然變得沒那么自信了。
這玩意兒還是比較新鮮的。
就算是研發了蒸汽機的英國人，對于蒸汽機的態度，也是相當保守的。像方丹和龐薩丁這樣，大力推動蒸汽機的人，反倒是這個社會當中的異類。
一旁的工匠也說：“這個東西可能會導致很多人失業......”
“我知道。”
這個理由，方丹不感興趣。
假若他是這個時代的土著，或許還會聽這個理由。但作為穿越者，方丹沒理由相信這個。
蒸汽機的運用，是對生產力的提升，是人類生產力的重大進步。
自己沒理由放棄蒸汽機。
“我的計劃不會變。”
方丹說道：“不論如何，蒸汽機的運用，和公社化都必須要做，哪怕中間有人反對，也必須執行下去。為了我們子孫和未來，我們必須得運用最新的科技。”
“明白。”
在了解的方丹的決心之后，阿爾邦也就不再反駁，轉而接受了方丹的觀點。
說到底，他還是相信方丹。
既然方丹能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那他也沒理由為此擔憂。
“還是說說有什么具體的困難吧。”方丹說，“比如附近有沒有人反對，或者說有人摻和之類的。”
“之前有。”
阿爾邦立刻說起了最近的事。
“神父說有些土地是屬于教會的，不能開發。但是龐薩丁先生已經搞定了，他沒告訴我們是怎么辦的，總之那些土地的開發權搞定了。現在更大的問題是，我們需要更多錢。”
“大概要多少？”方丹問道。
聽到方丹的問題之后，阿爾邦的神色立刻變得慎重了起來。
要錢不是小事。
至少在他看來不是小事。
似乎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阿爾邦才做出了決定，朝著方丹說出了一個數字。
“我們可能需要三千法郎......”
“行。”
方丹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阿爾邦則被驚的目瞪口呆，完全沒法理解，方丹身為一個普通的上尉，是哪來的這么多錢。
但就算他問了，方丹也不會給他答案。
總不能說是從凱奇家搶的吧。
幽默的是，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方丹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將原本不會流入市場的錢，用強制的手段流入市場，以此來促進生產力的發展，不得不說也算是歷史的一個黑色幽默。
除了使用暴力手段之外，方丹實在想不出什么辦法，能快速把地主們的家底都掏出來。
“感謝您，方丹先生。”
阿爾邦立刻朝著方丹鞠躬。
而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工匠，在見到阿爾邦行禮之后，他也單膝彎曲，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動作看上去無比滑稽。
“很，很抱歉，方丹先生。”
工匠結結巴巴地說著。
“我不是故意，故意說您的。”
“沒事。”方丹一擺手道，“只要你認真干活，對得起你的工錢就行了。至于我，你也沒說我什么壞話，對吧？”
“是，是......”
滿頭大汗的工匠立刻連連點頭。
在小雞啄米似的點了好幾下之后，他便立刻從方丹身邊跑開，回到了工地上，開始跟著其他同僚一起干活。
看著他們的背影，方丹能感覺到，香檳會在不久之后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阿爾邦也感覺到了。
只不過，他有個困惑。
“方丹先生，您為什么這么關注軍隊以外的事情。”阿爾邦說道，“這里不屬于您的產業，但您似乎格外關心。”
“唉，也許是我好心。”
方丹隨口胡謅了一句。
好心嗎？
除了對自己的心腹，其他人在方丹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的人。
當然了，對于窮苦大眾來說，就算是被利用，也可以幫他們擺脫苦海。
就比如這些農民。
方丹并不是因為好心，才給他們發了新農具和牲畜。他只是想從農民身上獲得更多價值，以及深入本地的權力體系當中。
但在農民看來，誰做他們的頭兒，都一樣要交租。
可方丹是實打實給了他們好東西的。
那么，方丹就是一位好人。
“帶我走一走吧。”
在思考良久之后，方丹忽然對著阿爾邦說。
“說不定過段時間，我就要去特魯瓦了。到時候，我就不一定有時間回來看了。”
阿爾邦沒有回答。
他只是輕輕點頭，隨后帶著方丹，在凱奇家族的莊園領地上，慢慢地巡視著廣袤的農田與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