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上九座金鐘連響七聲，玄石玉階蒸騰起淡淡紫氣。數丈高的水幕生意牌突然泛起波紋，大陣光華流轉——這是望雪城交易所開啟的前兆。

望雪城，顧名思義，此地有雪但不多，再比照伏戎城以北的萬里雪原，可見西北行省南北的巨大差異，以至于有南人和北人的不同稱呼，很難想象這是在同一個行省能出現的事。

片刻后，人群轟然涌動。二層卦師捏碎玉簡，水幕瞬時轉紅。

十二只青丘仙禽掀開幕簾的剎那，鶴氅掌柜桃木劍插地。符箓化成的財神像剛騰空，西北角傳來吼聲：“五十四萬靈石，齊源股三簽！”

“阿亮，這么著急？”交易員一邊笑著一邊接過儲物袋。

“也不知背后又是哪個大佬，急得不行。”

阿亮是一名常駐在這里的白手套，望雪城交易所內與他類似的人還有很多，專門為背后一些不知名的大佬服務。但即使是他們自己也對那些大佬的身份毫不知情，能知道的只有大作錢行的不記名賬戶和一個隱秘的聯系方式。

所以，雖然從表面來看這些人都是身價不菲，但如果不想第二天憑空消失，就最好不要真的把這些資產當作自己的。

起初這些白手套都被視作市場的風向標，他們在交易所內的操作總會引來眾人跟風。但幾次后也被一些上市的宗門琢磨過味了，從此交易所內多了許多“假”白手套，甚至是買通“真的”替他們演戲，上過幾次當后便不再有人盲目追隨。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玉契自燃的青煙中，又有人沖了進來：“三十六萬靈石，齊源股兩簽！”

老修士淡淡斜了斜眼，發現又是一張熟面孔：“呵呵，這齊源觀戲演的越來越真了。”

“這人似乎口碑還不錯，”旁邊有人接道，“阿亮也是，很少見他接宗門的單子吧？”

“誰知道呢，指不定就等著給我們來一個大的呢。”一位婦女模樣的人嘲諷道。

這幾位修士的身份也不低，看修為也至少是筑基起步，畢竟交易所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進的，必須是持牌的經紀人和交易商才有資格。

“先看...”

話音未落，又有一人沖了進來：“齊源股，九十萬靈石，五簽！”

“現在要九十萬零五百了，”交易員面無表情道，“還買嗎？”

“買！”

正當眾人還在欣賞這場“表演”時，越來越多的白手套開始入場，竟齊齊盯準了齊源觀，后者的單簽價格節節上漲。

“感覺不太像假的，”中年婦女第一個坐不住了，“若僅是這一家我可能還不太信，但西廬山莊也在漲！”

“你是說...香腸？”

齊源觀專營加工好的食品，而西廬山莊是西北最大的黃羊妖養殖基地，兩者一結合——答案直接浮在了水面上。

“你們要坐不住便入場吧，”老修士冷哼一聲，“西北這鬼地方，香腸的利好除了獸潮就是品牌合并，至于其他方面，朝廷能給的扶持早就給了，而合并...呵，就伏戎城那死倔樣，我不信！”

“就您這消息靈通度還做經紀人呢？”旁邊有人嘲諷道，“殊不知伏戎城首席換人了嗎？”

老修士毫不在意：“有區別嗎？不管是誰做城主，難道會把自己的仕途生命獻給所謂‘大局’？都督府、或者說背后這些宗門，一日不立即給予伏戎城補償，品牌就一日不可能合并！”

“那您老就這樣坐著吧！”

年輕修士們紛紛揮舞著儲物袋朝交易臺閃去。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里是賭那位城主昏聵，盡是在賭自己能急流勇退！”

可老修士嘴上這樣說，眼睛卻死死盯著公示板，耳邊還在不斷傳來上漲的報價。

隨著路過他人越來越多，他像是與人搏斗了許久一般，額頭竟滲出細密的汗珠，胸口起伏逐漸變大，喘氣聲清晰可聞。

確實在搏斗，只不過一方叫“理智”，另一方...叫“貪婪”。

……

伏戎城，顓孫煒剛剛處理完積留下來的公務，愜意地來到茶室舒展了幾下筋骨。

這幾日他的心情頗為不錯，托首席大人的福，香腸一事令他在西北行省的地官群體中得到了一個不錯的名聲，“可靠”二字被按在了他的頭上，垂垂老矣的次席甚至又動了幾分進步的心思。

能給大家都帶去好心情的人總是受歡迎的。

當然，中間這三天也不全是為各城的地官們準備的，為了在民心方面給焦珥狠狠一擊，他從兩天前的會議結束后就開始在全城預熱，關于要建立統一品牌的傳聞在坊間甚囂塵上，民間的反對情緒已經在醞釀中了。

而就當他準備飲茶時，莊德昌慌張地走了進來：“老、老大人，不好了！”

“何事，慢慢說。”

“焦...首席他開始在全城粘貼海報了！”

“瞧把你急得，不過是提前了半日...”

“不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一份！”莊德昌急忙把他打斷，“也不知他哪來的人手，每條街都有！”

“你說什么！”一向沉穩的顓孫煒竟失手用寬袖打翻了茶碗，他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難不成...”

“賊子！”他將茶碗狠狠摔在地面，“竟是在戲耍老夫！”

“快去通知望雪城。”

“是！”莊德昌急匆匆地來，又急匆匆地離開，就在他一只腳邁過門檻時，又被顓孫煒叫住了——他有了更壞的猜想。

“慢著，”席次的老臉上擰出了明顯的驚怒之色，“這賊子甚至想倒打一耙！同時派人去那些報社，絕不能出現對我們不利的消息！”

“是！”

小樓二層，看著遠處疾步從政務廳離開的莊德昌，焦珥露出了淡淡的惋惜之色：“這老家伙，還真難算計啊。”

粘貼海報和將消息通知報社必須同步進行，但后者從收到消息至發行還需要一段時間，這就給了顓孫煒反應的窗口期。

“那豈不是只能坑他們一筆靈石了？”云仙子大感遺憾。

“甚至連靈石都不一定能虧損，”他搖了搖頭，“那些家伙只會將錯就錯，故意放出些消息，然后狠狠收割普通修士一波，說不定還會有的賺呢。”

“啊？那我們不是白忙活了。”

“怎么會呢，割韭菜也是要風險的呀，這便又是機會。而且師姐你不是好奇我為什么非要親自去拍海報嗎，答案就在這嘍。”

“他們可能不虧，但我一定大賺。”

……

與此同時，大街小巷的公告欄處站滿了本地修士，所有人都帶著一副不平之色。

“那些南人，又將主意打到我們頭上來了！”

“還品牌呢，我呸！名聲打響前付出的是我們，名聲打響后賺靈石的是他們，當我們傻了不成！”

“看樣子首席應該是站在我們這邊？”

“政務廳不是要發表公開講話嗎，去聽聽便是！”

“走！”

（真的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