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心事重重的漱玉抵達了伏戎城，其實在一天前其他嘉澤宗精英弟子就已經到達，她硬是等到了最后期限。

書房中，兩人剛見面她就為焦珥送上嘲諷。

“你仿佛跟沒見過女人似的?！?

“你是指即使相隔萬里還要費盡心思讓你來到我身邊么？”焦首席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難道不應該感動嗎？”

“感動？你是不是還要說這是‘愛’？”

“愛？”焦大人不屑地笑了笑，“欲望會令人高瞻遠矚，而盲目的愛則會讓目光短淺如井底之蛙?！?

“果然，你就不配提‘愛’這個字眼?！笔駩赫Z相向，她的父母自結為道侶便相愛至今，她對這個字總是滿懷期待與憧憬，焦珥的話無疑是戳中了她的痛點，畢竟...現在的自己真的還有資格去追逐它嗎？

“既然來了便乖乖做事，”焦珥來到女子身側，拍了拍她散落著白發的肩膀，“現任你為門下掾，專門幫我處理雜務?！?

漱玉朝他手指著的案牘走了過去，拿起一本玉冊用神識掃去：

《4895-4896年大西北行省聯合驛道走廊擴建規劃（含三期預算草案）》

《伏戎城北郊聚靈陣覆蓋率提升緊急行動方案》

《伏戎學府練氣室改造優先級評估報告》

《大伏戎城誅邪司執法傀儡人臉識別系統誤判率法律風險提示》

《西寰鄉與外域城邦邊境農器走私案件涉及地方部分仙官初步證據鏈》

“呵，”漱玉譏笑一聲，“你管這些叫雜務，那什么才叫正事？”

“這你就不用管了，把這些事處理完就好?！?

急著忙“大事”的焦大人隨便吩咐了幾句便匆匆離開書房，他先去守藏室將《大尹律》前學得暈頭轉向的師姐拖走，又喊了幾名吏員以壯聲勢，便直奔承運坊而去了。

……

冬日單調的午后，樹枝上沒有一點綠意，焦珥將登記簿按在老太太起毛的木桌上，玉頁被陽光照得有些刺眼。

焦大人用筆桿輕敲桌面：“張阿婆，十二月十七日下午，您在做什么？”

張老太攥緊袖口：“我、我在后院晾靈果干...”

“可城檢司的傀儡拍到您家后墻有可疑陰影，”焦大人微微傾身，將一張玉頁推了過去，“解釋下這個移動物體？”

“仙官大人，我、我真不知道啊！”張老太快要哭出來了，但看著“大人物”臉色變得嚴肅，她趕忙改口，“不，我知道，我知道，是風吹動晾衣繩上的衣服...”

“隱瞞不報可是要吃掛落的...”面色陰沉的焦大人不置可否。

“我、我、我...”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焦珥狠狠一拍桌子，嚇得老太一哆嗦，“鳳碧華家的靈寵就是從這里逃竄的，那只靈貓偷了阿婆家的靈果干，然后逃之夭夭、畏罪潛逃了！”

“……”

“小師弟，這種事就沒必要這么煞有介事了吧...”山韻一臉無語。

“沒辦法，宣傳需要啊，”焦珥攤了攤手，向一側的小吏問道，“拍下來了么？”

“稟大人，都在這上面了。”小吏將兩張玉頁遞過，上面焦首席正在一臉凝重地為群眾解決生活大事，另一旁，阿婆感動得快要哭出來。

“內容我都想好了，到時候直接發到明天的邸報上，”他洋洋得意道，“在《雙臺條約》簽訂后的全面推進戰略機遇期仙朝建設的關鍵時刻，我城政務服務體系再樹典范。今日上午，首席政務官焦珥帶領政務協調專班，歷經兩晝夜奮戰，成功為向承運坊居民尋回走失的‘靈韻七星貓’，以實際行動詮釋了...”

“停停停，”山韻趕忙打斷了他的吟唱，“你還沒找回來呢！”

“現在畫片拍完了，找回靈寵不就是師姐你一道法決的事么?！?

云仙子有些無奈，傳音道：“就算這樣也只有邸報為你說話啊，那些受眾更多的小報可不會藏著掖著，我都能想到他們要怎么攻擊你了?！?

“不務正業是吧，”焦珥回應道，“如果他們不動手，我都要投稿罵我自己呢。”

“小師弟你沒瘋吧？！”山韻被驚得不輕。

“師姐，我的目的可從來不是讓他們替我說好話，而是將這些瑣事報道出去?！?

“無論野報的評價是好是壞，民眾都會看到我堂堂政務官竟然能親自替他們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時間久了自然會有‘親民’的名聲?！?

“額...”山韻總覺得這是歪理，但卻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唉，師弟大了不由姐啊。’

“好吧好吧。”她一邊吐槽，一邊開始施法，云仙子從未想過自己出山門以來用的第一道法術竟是“尋蹤訣”，最關鍵的是還用在了一只貓身上...

“靈符化鶴引幽徑，現！”

只見一道巴掌寬的白云紋路生成并向遠處蔓延，其上一只云朵化成的小仙鶴在撲騰著翅膀。

‘好可愛...’

“師弟，想什么呢，跟上它！”

……

政務廳，首席書房內。

焦珥走后很快就有人為漱玉送來了官印，作為嘉澤宗的弟子她沒有受到一點刁難，直接通過征辟得到了一個丙中的職位。

之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坐到了政務官的位子上，然后看著那些公文暗自出神。

也許是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在這個位置的人該做的事，漱玉不自覺地拿起玉冊開始瀏覽，并在一旁用神識留下批改意見。

天色逐漸暗淡，當她再次下意識地伸手時才發現——那摞令焦珥頭昏目眩的公文竟然全部被她批閱完了！

漱玉呆坐在原地，一時竟想不起自己剛剛在做什么，但那種從未經歷過的感覺卻沁透了她的內心——一城之事皆付諸于一身，數十萬人之心盡系于一人，大小之事一言而決...

‘想什么呢，我只個門下掾罷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趕忙搖了搖頭，將那些不該有的念頭甩走，冷靜下來之后卻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奇怪，是因為以前從來沒有這么多公文聚在一起嗎...’地官群體和焦珥的斗法她從隱堂的暗子那里聽聞了一些，‘情緒失控導致的各種事件是不是太多了些？’

……

另一邊，焦珥等人繞來繞去幾乎逛遍了整座伏戎城，終于在月上梢頭時找到了靈貓。

“這小東西，真能跑啊！”仙官大人看樣子累得不輕。

“大人，不太對！”小吏喊道。

“出了何事？”焦珥湊過去一看——那只靈貓竟然已經是具尸體了！在其頸部后側有兩道明顯的尖牙留下的血洞。

“晦氣！”作為主角的靈寵被咬死，自然不能見報了。

“明天又要重新來了，嗯...讓我想想，不如就從那個什么‘雅居’入手吧。”

山韻在旁邊用小仙鶴繞著靈貓尸體檢查了兩圈，突然有些慌亂：“小、小師弟。”

“怎么了師姐。”

“有點不、不對勁。”山韻面色通紅。

“到底怎么了??？”

“我、我...”

“師姐你倒是說啊?！苯圭砜煲凰彼懒?。

“那、那只貓是在交配的時候被配偶咬死的?！痹葡勺幽樕t得能滴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