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

“族長——”

黑白團子跌撞闖入殿中。

“你來做什么！”陰篤勃然色變。不過他倒是低估了正道修士的道德下限，這些人還不至于拿一個小不點來威脅他。

“出大事了！”信童上氣不接下氣道，“白牯族被幾名外界修士潛入，那些人跟瘋了一樣在部酋內濫殺...”

“是什么時候的事？！”焦珥失聲追問。

小團子沒有搭理他，但兩族相隔數千里之遙，此時才傳來消息，顯然慘劇已發生多時。

焃鴠瞥了他一眼，自己都快沒了也不見情緒失控，死兩個土著在那叫什么。

“師姐！”焦珥急喚身側，卻不知身側的太虛在消息傳來的瞬間就已經空無一人。

……

數千里外草原，太虛波紋驟裂。蘇照墟踏空而出——這也是他們能趕在其他人前面抵達竹林的原因。

此刻的部族，殘陽把青銅鈴鐺染成凝血色，斷裂的木柵浸在草海里浮沉。三足鼎傾覆在血泥里，老嫗們潰爛的牛首浮在奶羹表層，褪色的彩絳還纏著犄角。

小牛妖蜷縮在蒲公英灰燼中，半張孩童面容融成蠟狀，手心里焦黑的絨絮仍泛著磷火微光。未化形的小牛犢拖著斷腿，正用帶倒刺的舌頭反復舔母妖焦糊的角根。

蘇照墟僵立在塌陷的牛角穹頂下，瞳孔里倒映著半融的蠟狀童顏。血水漫過繡金靴面時，她突然踉蹌著俯身——那只斷腿小牛犢還保持著蜷縮姿態，暗紅齒縫里黏著半粒沒化完的麥芽飴糖。

她的身側竟出現了條條空間裂縫，無形的震蕩波如風般“吹拂”著血水。

那些修士自認不可能在一個部族面前討了好，遂直接將矛頭對準了婦孺，以求最大程度的殺傷。

“還有外界邪魔！！”遠處凄厲的吼聲響起。

強壓胸中怒焰，神識掃過遠處修士尸首，蘇照墟身影倏然消散。

而另一側，焦珥喊罷“師姐”后，當即決定將一部分隱秘和盤托出。

“諸位，事已至此，焦某不敢再瞞！”他決然高喝，“這次的顛旋界諸事皆由大尹布局，無妄宗和大壯宗同道可以為證。那些殺入白牯族的內鬼與大尹脫不了干系！”

“確如小友所言。”凌崖真人頷首印證。

“什么？”這下輪到焃鴠驚訝了，觀焦珥的神情，他也意識到似乎出了什么極為緊迫的變故，已經來不及問前因后果，“他們為何如此！？”

“是為了嫁禍我等！”焦珥朝著陰篤急促喊道，“我們都中計了，大尹要借此掀起三大部族間的內戰，等截留到足夠真靈便可以...”

卻不料已經晚了，天邊赫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怒吼，白牯酋長的虛影正手持寶鏡立于竹林邊緣：

“陰篤，果真是你！！”

“搜魂那些修士時看到食鐵獸的影子我還不太相信，本以為大家起碼在這件事上立場一致，誰料你竟如此卑劣！”他目眥欲裂地看著議事堂中的一眾“邪魔”。

“白澄兄，你容我解釋，”陰篤急忙升空，一時竟急得難以言說，“我是為了伏擊那些人！”

卻不料這句話徹底耗盡了白澄的最后一絲耐心。之前在圣山的伏擊也是食鐵獸一族發起，失敗后本就令人生疑，

他怒極反笑：

“伏擊人伏擊到自家議事廳去了？！”

“還在拿這些鬼話騙我！”

他直接散去自己的虛影，徒留探查用的寶鏡“哐啷”一聲掉落地面，臨走前留下的宣言還在竹林上空飄蕩：

“等到了戰場，看看還有誰會信你的那些鬼話！”

……

議事廳內，一位女子從空間波紋中走出，陰筮面露駭色，此人竟可以在護族大陣開啟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進入議事廳？！而且看那臉色可不像抱著善意來的。

蘇照墟冷聲道：“襲殺白牯族是天命宗帶頭，五十六門也有北境的幾家摻和其中，人證皆死，甚至連真靈也散盡了。”

“這、這...”蘅皋有些不可思議，“堂堂八宗，為何會投靠大尹？！”

焦珥面色陰沉：“還能因為什么，就像您說的，‘利令智昏’。”

陰筮這些留在議事堂的長老也基本搞明白發生了什么，他們被扯入這些外界人的勢力斗爭中去了。

看著回來后失魂落魄的族長，陰筮咬牙道：“族長，未嘗沒有解局之法，只要按照之前的思路，與這些人拼個你死我活，豈不是清白自證？”

仙宗修士聞言，剛放松的肌肉再次繃緊了起來。焦珥卻怒喝道：“大長老，你還在執迷不悟嗎！”

“你口口聲聲說不能將族運交至他人之手，那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老夫說過這番話？”陰筮大驚。

‘當然是因為師姐當初就在旁邊啊，蠢熊。’

“陰族長，”焦珥沒有理陰筮，直接跟話事人傳聲，“現在貴族唯一的出路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與我們合作！”

“這樣的惡性事件面前，白牯福鹿兩族大概率要聯手，屆時與你們不死不休，族長真有把握嗎？”

“只有在場諸位真人幫你，貴族才能在戰爭中存活下來！”

“更何況這次的戰爭你們不管輸贏都會被幕后之人攫取真靈，從而來填補祖器本源，一旦讓其得逞，陰陽氣靈一族就會徹底消失。”

“那你又如何保證得到祖器后不會把我們收回去？”陰篤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

“我會當著你們的面外道筑基，就用這件偽仙器！屆時只要我不死，貴族就不會有事。而我背后是屯元宗，沒人能拿我怎么樣。”

“以我性命作抵，族長可信得過？”

陰篤沉默了許久，在場諸人都看出了他在與人交談，各個默不作聲，等候最終的結果。

看到對方心動，焦珥趕忙言道：

“我還需要一些時間來說服在場真人，騙過他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些人絕不可能放棄仙器，就算他們做出了保證，也代表不了背后的宗門！”

似乎是這句頗有誠意的話打動了陰篤，他緩緩吐出一個字：

“好。”

“老夫再信你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