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元宗三位太上的居所在高天之上，可以俯瞰萬里，焦珥站在祥云上好奇地四處張望：

“三師姐，天下有多少神仙境啊？我本以為六十四條大道應該都被占滿了才是，怎么聽你的意思神仙境很少的樣子？”

“應該在三十位左右，”蘇照墟輕聲道，祥云的快速移動讓風有機會帶走了一部分她的聲音，“但還有十條大道被仙器占據。”

“我們屯元宗就占據三位呢，”山韻跟他仔細介紹道，“八宗加起來有二十位出頭，大尹有七位，地界還有幾名。”

“大尹才七位么，”焦珥有些驚訝，“以他們的人口優勢不應該占據更多嗎？”

“地仙境以下確實是他們更多，”云仙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考慮到平衡，八宗五十六門會嚴格限制他們的地仙和神仙數量啦。”

“這么憋屈嗎...”

“他們可算不上憋屈，”蘇照墟冷聲道，似乎對仙朝的印象不那么美好，“七位神仙，數十位地仙，單拿出來已經是三界第一大勢力了。”

“八宗和平時還好，各宗能抱團。但每當宗門戰爭爆發，大尹必然第一個跳出來訛詐，爭取利益。”

說話間，他們三人已經抵達高空，遠處似有一片瑤林。待得靠近，整片青霞林苑的細節慢慢浮現，但見九霄層云如雪浪翻涌，托起千百株虬枝古木。枝干皆作琉璃色，葉如翡翠鳴瑯玕。樹冠相接處結成碧穹，垂落瓔珞流蘇，皆明珠瑪瑙所化。

林中早有仙真列坐，石案上擺列著：昆侖雪藕切作水晶片，瑤池蟠桃堆成赤霞山，更有醴泉釀作琥珀光，玉鼎烹著靈芝髓。

眾仙舉觴時，云中笙簫大作，有天女翩然而降。霓裳廣帶飄若流虹，纖足點處生出五色蓮臺。

忽有祥云遠至，察覺到來者的妘琮璧高聲道：

“我宗天驕來也！”

老頭子滿面紅光，似乎蘇照墟出現在這場宴會是一件讓他頗有面子的事。

“拜見太上、諸位前輩。”三人齊齊見禮，在場的他宗神仙看向蘇照墟時都帶著些許艷羨。

“摧心，出了何事？”說話之人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穿著樸素，只別著一根玉簪——正是屯元宗的太上長老之一、號玉玄上真的屈遲苔。

顯然，相對已經喝嗨了的妘琮璧，她更了解這位道子，知道她沒有大事不會趕在這么個時間來見自己。

至于什么是大事，蘇照墟自己解決不了的就是大事。

她將焦珥遇到的問題如實道出。

“幸逢諸位前輩在此，還請指點晚輩一二。”

席間突然安靜了幾分，這些神仙們的臉色上多了幾分認真，連妘琮璧也用功清了清酒氣。

焦珥見狀不免有點心慌：“諸位前輩，晚輩是...攤上事了？”

“雖然我等在此宴飲，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分出點神識掛在下面，”屈遲苔回答道，“更何況此時護宗大陣開啟，不可能有人能不聲不響地在我眼睛底下耍花招。”

“臨淵，”她看向席上的一位青年，“還要請你出手了。”

臨淵上真，天命宗太上，以第二十大道【觀】成就神仙。

青年微微點頭，在眾仙注視下，眉心驟然浮現一道蜿蜒的紫綬紋。

他閉目時，整片云海驟然泛起粼粼波光——穹頂之上竟憑空凝結出一枚由暗紫色道紋編織的巨瞳。

這枚豎瞳足有百丈之巨，每道紋路都如同活物般游走變幻，邊緣逸散出似星屑又似流焰的輝光，將整片賽場籠罩在虛實難辨的玄奧韻律中，卻無一人能夠察覺。

巨瞳緩緩轉動時，無數細若蚊蠅的篆文在虹膜深處明滅。突然，它露出疑惑之色，遂闔攏眼瞼。

臨淵睜開眼睛，焦珥這才注意到這位神仙竟是紫色的眸子。

“我查過了，沒有時空被擾動后的違和感，也沒有同道出手的痕跡，”青年看向當事人，“將那本功法予我。”

焦珥呈上后青年只掃了一眼便將其歸還：“雖然沒有聽說過這本《天逆》，但上面也沒有其他手段。”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妘琮璧雙目含煞，“因果之力。”

原本看熱鬧的幾名神仙也認真了起來：

“涉及因果之力的大道只有兩條，【既濟】和【未濟】，而且現在都還空著，若是地仙如何能瞞過我等？”

說話之人是離火宗太上，炅靈上真，涉及到空缺的大道，他也不再漫不經心。

“我記得屯元宗千年前還有過一場盛事，當時廣邀天下同道，”一名神仙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若有修因果大道的地仙從那時就開始布局，能不能騙過我等還真不好說。”

“你是說...”炅靈上真若有所思，“有人借助‘場地’這個因果布局？”

“正是，因果這東西本就不好琢磨，否則也不會現在都還空著了，若有‘強因果’在，護宗大陣也阻撓不得。”

“這就好辦了，”妘琮璧看向焦珥，“小子，你去經綸殿查查千年前那場論道大會的記錄，先把那個‘溫熙’找出來，既然涉及因果便不可能是假名。”

……

最后山韻和焦珥離開了這里，蘇照墟卻被妘琮璧留了下來，而她本人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向諸多仙人請教。

不一會兒，二人便駕著祥云來到了承載宗門記憶的經綸殿。

不似磬桓殿的巍峨氣派，這里與屯元宗的整體畫風格格不入，全殿為木質結構，推開沉淀著千年光陰的陰沉木門，陳腐的靈氣裹挾著松煙與檀香滲入肺腑。仰頭望去，數百萬卷典籍在通天木架上堆疊成蜿蜒山脈，蛟皮捆扎的卷軸在陰影里蜷曲如沉睡的龍，竹簡裂紋中偶爾迸出螢火，恍若星子墜入人間。

青銅獸首銜著的蓮燈將暖光潑灑在絹帛上，那些被歲月腌漬成赭色的字跡仍在吞吐靈光。偶爾有弟子掠過某冊金箔裝裱的典籍時，蟄伏在扉頁的守書靈突然睜眼，六枚瞳孔在塵埃中旋出卦象，驚得蠹蟲從蟲蛀的邊角逃竄成細碎的金粉。

好在有山韻幫忙，臨近下一場比賽時，他們總算找到了千年前論道大會的選手名單，溫熙的名字赫然在列。

盯著報名時錄入的簡單身份信息，焦珥眉頭皺成了包子褶。

“【練氣場】大尹仙官，溫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