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他查閱過汔濟草記錄的只有兩人，已經故去的公冶雪蓑和當時就在身旁的蕭小炎，一同行動的仙官和蕭絳娥也僅知道他要下墓，具體為何卻不知。

他來抓捕曹既白也是一場冒險，現在看來，蕭家至少跟仙尸丟失沒有關聯，否則他身后跟著的兩位居貞司金丹早就被擒下了。

但公冶雪蓑的死，從蕭小炎當時的遲疑來看，蕭家難逃干系。

‘不對，我忽略了一種情況，那就是蕭小炎沒有告知蕭家我提前查到了韓嬰的記錄，所以不能完全排除蕭家和仙尸的關聯。’

他心底隱約更希望是這種可能。

就在他思索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沒想到啊，這么多藏書，你偏偏挑中了唯二兩本記載了當年舊事的。”

“既然查到了為何不上報，還來我這里送死？”

“你一個乙中的古祭酒都能出問題，我對那些高層可沒信心，”焦珥頭都沒有回，“曹既白，你要不猜猜‘軍師祭酒’四字從何而來？”

“哦？”

“軍師祭酒者，以神通天機之名爵也，袖藏須彌，算無遺策，”他轉過了頭，“你也不想想，我會蠢到一個人來這里冒險嗎？”

曹既白臉色大變。

“三位，陣法可布好了？”

“可以動手了，”一位老者從陰暗處走出，“這人道行淺得有些離奇，此處大陣已被我遮斷，外面不會察覺到動靜的。”

來的不止居貞司的兩名判官，還有他們的古祭酒！

曹既白瞳孔驟縮，終于意識到——自己才是落入陷阱的獵物。

“焦珥，你竟敢私通外人！”他目眥欲裂。

“跟這兩位說去吧。”

隨著古祭酒來到焦珥身旁將其護住，兩位居貞司的金丹悍然出手！

只見洞窟內幽光浮動，對面兩道青芒交錯斬來。曹既白黑袍翻涌如墨，指間掐出奇怪的法訣，身形虛化三寸，左肩仍被劍氣撕開一道黑霧。

他旋即指訣突變，七縷陰煞自地脈竄出，化作鎖鏈纏向敵手雙足。那二人足踏禹步，袖中飛出兩張紫符，雷光炸裂間鎖鏈寸斷。曹既白喉間溢出一聲悶哼，借反震之力飄退至石筍群中，石壁滲出陰寒水汽在他掌心凝成三枚玄冰錐。

左側判官突然掐子午訣，頭頂浮現八卦虛影。曹既白急將冰錐射向巽位，卻被乾位金光截住。另一人劍鋒已刺至膻中，他被迫噴出本命鬼火相抗，青焰與劍罡相抵時，洞頂鐘乳石簌簌剝落——原來方才暗布在石隙間的陰氣已結成蛛網般的陣紋。

八卦修士突然悶哼，發現足底不知何時纏上兩縷發絲粗細的冥蠶絲。曹既白趁機并指為刀，卻見另一人袖中飛出青銅鈴鐺，聲波震得他神魂劇顫。石筍陣紋尚未完全激活，鬼修嘴角已滲出血絲，眼中幽火明滅不定。

畢竟是兩名中品內金丹對一名下品外金丹，這位曹老沒有提前布好的陣法相助，很快落入下風，這還是因為對面想將他生擒，留了幾分手段。

焦珥身旁的古祭酒看準機會出手，曹既白的陣紋還未激活就已換了主人。兩名判官心領神會，同時跺腳震碎腳下巖層，露出旋轉的青銅陣紋。

陣紋亮起的剎那，洞頂僅剩的石筍如劍墜落，將暴走的陰氣釘回地底。曹既白悶哼跪地，鎖骨已被離位伸出的赤金鎖鏈貫穿，鏈身雷紋順著經脈爬滿全身，最終化作兩道封魔符貼在他眉心。

“這個蠢貨，真當我在一旁看戲呢。”居貞司的古祭酒冷笑一聲。

“帶回司內，連夜審問！”

“不會打草驚蛇吧？”

“放心，這人一直窩在樹里，消失幾天沒人會注意到的。”

……

居貞司，地牢。

石階上的青苔在火把映照下泛著粘膩的幽光，每往下走一步，霉腐的潮氣便順著褲管爬上膝蓋。

鐵柵欄的陰影斜切在斑駁的墻面上，像一柄生銹的鋸子來回拉扯著視線。角落里蜷縮的身影突然動了動，鐐銬碰撞聲驚起水洼里一只蜈蚣，百足劃過積水的聲音讓那人肩膀猛地一顫。

焦珥徑直來到地牢深處，看向牢房正中央，被鎖鏈吊著的人突然仰頭，喉結滾動著吞咽空氣，仿佛連黑暗都成了粘稠的液體堵在氣管里。

“他還不肯招嗎？”

“沒有，但我們還是查到了一些東西，”硯舟搖了搖頭，“真正的曹既白應該已經死了，此人不過是頂替他罷了。”

“什么？！”焦珥有些震驚，“那誅邪司豈不是有大問題！”

“倒也不一定，這就要提到他的另一個身份了，”古祭酒在一旁開口，“他屬于陣法師中一個極為特殊的分類，身紋師。”

“從未聽說過。”

古祭酒笑著介紹道：“有一些修行天才在修行途中可能突然血脈返祖，或是天生具備神獸精怪血脈，大益修行。但這種血脈遺傳給后代的可能性極低，于是身紋師這一職業誕生。”

“他們可以將人體中的特殊血脈提取出來，然后化作身紋，再附著在另一人身體上，從而讓沒有這種血脈的人也獲取相應的能力。”

“聽著是不是有點像邪修所為？其實反而是大家族會供養幾名身紋師。”

“而此人恰好擁有一道身紋，血脈來源應是一種名叫‘畫皮鬼’的精怪，此物以‘裁骨仿形’聞名，所以才能殺曹既白而代之。”

硯舟接過了話頭：“此人身份信息完全查不到，可能來自大尹疆域外，再結合他識海中的禁制和身紋師的身份，大概率是哪家的死士。”

“韓嬰是韓家老祖，會不會與他們相關？”古祭酒問道。

硯舟慎重的搖了搖頭：“現在還難以判斷，不過堂堂古祭酒在誅邪司內部被害，還被人頂替了不知多久，此事足夠我司急報了。”

他眼中難掩興奮的神色：“我先匯報總司，之后大概會轉交乾元府，少則三日，多則四五日，必有仙人降臨，到時焦兄你所擔憂之事也隨之而解了。”

“那我提前祝賀硯兄了。”

“還要多虧了...”

“哪里哪里...”

他一邊說著場面話，一邊在心中劃去一條可能的選項。

‘接下來該去查那道功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