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官方新聞發(fā)布會已經(jīng)草草結(jié)束。
發(fā)言人面色如常,將泰晤士河畔的槍聲與火光定義為“一次有組織犯罪集團間的激烈火并,已被警方有效控制”。
記者們在臺下交頭接耳,顯然對這個說法不怎么買賬,但閃光燈依舊盡職地亮著。
“控制?哼,說得輕巧。”內(nèi)政部某個不愿透露姓名的辦公室里,雪茄的煙霧繚繞。“‘渡鴉’……這群瘋子怎么會突然冒出來?還帶著那種級別的裝備,簡直是把我們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哈里森那邊呢?確認了嗎?”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疲憊。
“還能怎么樣?樹倒猢猻散。倫敦的武裝力量一夜回到解放前,他本人?不是在逃亡的路上,就是在某個秘密審訊室里喝茶。聽說軍情五處的人對他那些‘夜鶯行動’的爛賬更感興趣。”
“爵士?現(xiàn)在怕是自身難保了。那些以前圍著他轉(zhuǎn)的政客,現(xiàn)在躲他跟躲瘟神似的。”
“這渾水,越來越深了。伯明翰那個華人,羅夏……有點意思。這時候冒頭,時機抓得太準(zhǔn)了。”
“何止是準(zhǔn),簡直是毒辣。一石二鳥,借刀殺人,玩得爐火純青。”
羅夏的辦公室內(nèi),慳哥的投影依舊清晰。
“羅爺,倫敦那邊官方定性了,說是黑幫火并。”慳哥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波瀾,“不過,私底下不少人在打聽‘渡鴉’和我們的事。您和華人幫的名字,這回算是徹底在倫敦那些大人物的耳朵里掛上號了。”
羅夏輕輕叩擊著桌面,仿佛在敲打著某種節(jié)拍。“掛上號?是好事,也是麻煩事。他們會怎么看我們?一群不怕死的瘋子,還是可以合作的棋子?”
“恐怕兩者都有。”慳哥答道,“已經(jīng)有一些自稱代表‘新朋友’的人通過中間渠道想和我們接觸。話說的很隱晦,大致意思是哈里森倒了,倫敦的蛋糕要重新分,問我們有沒有興趣聊聊。”
“聊聊?是想探探我們的底,還是想把我們當(dāng)槍使?”羅夏的食指在光滑的桌面上劃過,“告訴他們,伯明翰的事務(wù)繁忙,暫時脫不開身。想聊,拿出誠意,讓他們自己來伯明翰。”
“明白。這樣一來,主動權(quán)就在我們手里了。”慳哥點頭。
“‘渡鴉’呢?有動靜嗎?”
“像受驚的兔子,縮回去了。他們這次在倫敦吃了大虧,不僅折損了人手,還暴露了不少東西。估計他們的上頭也要重新評估在英國的行動策略了。短期內(nèi),對我們的直接威脅應(yīng)該會降低不少。”
羅夏嗯了一聲,算是認可了這個判斷。伯明翰這邊,才是他眼下的重心。
陳黑子推門進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沒散盡的興奮勁兒,嗓門也比平時大了幾分:“羅爺!慳哥也在啊!伯明翰這幾天,嘿,那叫一個風(fēng)平浪靜!”
“怎么個浪靜法?”羅夏示意他坐。
“那些以前跟著哈里森混飯吃的小雜魚,現(xiàn)在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咱們的人一過去,連個屁都不敢放。以前那些被他們占著的地盤、場子,現(xiàn)在都乖乖吐出來了。道上的人都說,伯明翰的天,姓羅了!”陳黑子咧著嘴,比劃著,“那些以前被哈里森打壓得抬不起頭的正經(jīng)生意,現(xiàn)在也都活過來了,不少老板托人送禮,想請羅爺您賞光吃頓飯呢!”
“吃飯就不必了。”羅夏擺擺手,“規(guī)矩要立起來。告訴所有人,以前的恩怨,只要不是血債,可以既往不咎。但從今往后,誰敢在伯明翰的地界上不守規(guī)矩,下場只有一個。”他語氣平淡,但陳黑子卻覺得后頸有點發(fā)涼。
“是,羅爺!我辦事,您放心!”陳黑子拍著胸脯,“那些新接收的地盤和人手,我都安排兄弟們加緊整合了。賬目也都在慳哥這邊匯總。”
慳哥接話道:“初步清點過了,數(shù)目非常可觀。哈里森經(jīng)營多年,家底確實厚實。現(xiàn)在這些,都姓羅了。”
羅夏看著窗外,伯明翰的街景盡收眼底。“錢和地盤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把這些死的變成活的,再讓活的為我們創(chuàng)造更多價值,才是關(guān)鍵。”
陳黑子撓了撓頭:“羅爺,您的意思是……”
“黑幫,終究是上不了臺面的。”羅夏轉(zhuǎn)過身,“我們現(xiàn)在有錢了,有人了,也有了初步的名氣。是時候考慮一些更長遠的事情了。”
慳哥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羅爺,您是想……洗白?”
“洗白?”羅夏笑了笑,“說得太難聽了。應(yīng)該叫‘轉(zhuǎn)型’。我們?nèi)A人幫,不能永遠只在地下打打殺殺。那些賭場、走私的買賣,能帶來快錢,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風(fēng)險太高,也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那我們做什么?”陳黑子有些不解。他習(xí)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時間還轉(zhuǎn)不過彎來。
“正當(dāng)生意。”羅夏的語氣不容置疑,“房地產(chǎn)、物流、餐飲、娛樂……只要是能賺錢的合法產(chǎn)業(yè),我們都可以投。用我們現(xiàn)在的資金和影響力,去撬動更大的市場。甚至……”他頓了頓,“我們可以嘗試接觸一下工會,或者那些地方議員。”
“議員?”陳黑子眼睛瞪大了,“羅爺,那不是跟條子打交道差不多了嗎?”
“不一樣。”羅夏搖頭,“跟條子打交道,是被動應(yīng)付。跟議員打交道,是主動爭取。我們需要有人在體制內(nèi)為我們說話,為我們的合法產(chǎn)業(yè)提供便利,甚至在關(guān)鍵時刻,能幫我們擋擋暗箭。”
慳哥在一旁補充道:“羅爺?shù)囊馑际牵覀円獙W(xué)會利用規(guī)則,而不是僅僅對抗規(guī)則。黑白兩道,都要有我們的人。這樣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陳黑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明白了,羅爺!就是說,以后咱們不光要拳頭硬,腦子也要好使,還要學(xué)會穿西裝打領(lǐng)帶,跟那些文化人談生意?”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羅夏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以后,華人幫的兄弟們,不光要會打打殺殺,還要學(xué)會經(jīng)營管理。我會請專業(yè)的人來培訓(xùn)他們。”
這個決定,讓慳哥和陳黑子都有些意外,但也隱隱感覺到,羅夏的野心,遠不止伯明翰的地下王座這么簡單。
“羅爺,那哈里森留下的那些爛攤子……尤其是那份關(guān)于道爾頓上校的通訊記錄,還要繼續(xù)深挖嗎?”慳哥問道。
“當(dāng)然。”羅夏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軍方這條線,比我們想象的要復(fù)雜。哈里森能搭上這條線,說明他也有他的過人之處。這份記錄,現(xiàn)在還不是亮出來的時候,但遲早會派上用場。讓黑客團隊繼續(xù),挖得越深越好,我要知道所有相關(guān)的細節(jié),所有牽扯到的人。”
“明白。”
城市的另一邊,坎貝爾警長又是一夜未眠。辦公桌上的咖啡已經(jīng)換了三杯。倫敦和伯明翰發(fā)生的一切,像電影一樣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哈里森的覆滅,羅夏的崛起……他當(dāng)初遞出的那張紙條,究竟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還是為自己找到了一絲生機?
他現(xiàn)在越發(fā)覺得,羅夏這個人,比他見過的任何對手都可怕。他不像哈里森那樣張揚跋扈,也不像那些傳統(tǒng)黑幫頭目一樣只知道打打殺殺。他冷靜,隱忍,布局深遠,每一步都像精密的計算,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羅夏,到底想做什么?”坎貝爾喃喃自語。伯明翰的地下皇帝?他覺得,這恐怕只是個開始。
而此時的羅夏,正看著慳哥遞過來的一份名單。上面羅列著一些倫敦新晉勢力的代表人物,有政壇新星,有金融寡頭,也有一些背景神秘的財團代言人。
“這些人,都想從哈里森倒下的尸體上分一杯羹啊。”羅夏隨手將名單扔在桌上,“告訴他們,伯明翰歡迎一切合法的商業(yè)合作。至于其他的……看他們能拿出什么誠意了。”
“渡鴉”的指揮官,那個在泰晤士河畔果斷下令撤退的男人,此刻想必也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舔舐傷口,同時也在分析著這次行動的每一個細節(jié)。他們會懷疑到羅夏嗎?幾乎是肯定的。
“棋盤變大了,對手也越來越多了。”羅夏站起身,走到辦公室的酒柜旁,倒了一杯紅酒。輕輕搖晃著酒杯,看著殷紅的液體在杯壁上旋轉(zhuǎn)。
“不過,這樣才更有意思,不是嗎?”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仿佛在問自己,也像是在宣告。伯明翰的風(fēng)浪暫時平息,但倫敦的暗流,才剛剛開始涌動。更大的舞臺,更危險的游戲,正等待著他。手中的牌,似乎又多了幾張,但遠處的迷霧,也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