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伯明翰舊工業區,一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外面看著像個廢棄的倉庫,里面卻燈火通明。
這里是慳哥手底下最隱秘的一處情報中轉站,幾個華人幫的弟兄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處理著從各處匯總來的消息。
“媽的,最近這些線人膽子越來越小,給的料也越來越水。”一個留著短寸頭的漢子灌了口濃茶,罵罵咧咧地敲著鍵盤。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斯文青年推了推眼鏡:“風聲緊,哈里森那邊跟瘋狗一樣亂咬,誰不怕?能有消息就不錯了。”
“也是。”短寸頭嘆了口氣,“羅爺讓咱們多注意‘渡鴉’和那個科普蘭的消息,可這兩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屁都聞不到一個。”
“噓,小聲點。”斯文青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心隔墻有耳。”
話音剛落,頭頂的燈管“滋啦”閃了兩下,突然全滅了。
“操!停電了?”短寸頭一拍桌子,“備用電源呢?”
“不對!”斯文青年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設備全停了!通訊也斷了!”
幾個幫派成員都是經過事的,瞬間反應過來,抄起手邊的家伙,神情緊張地盯著門口和窗戶。
“滋——”
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電流聲后,鐵門像是被無形的手推開。
幾乎是同時,幾道微不可察的破空聲響起。
“噗!噗!”
守在門口的兩個弟兄連哼都沒哼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
“敵襲!”斯文青年嘶吼一聲,舉槍就射。
黑暗中,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閃入,手中的武器噴吐著壓抑的火舌,子彈精準地射向每一個試圖反抗的人。
情報站內的華人幫成員雖然個個悍不畏死,但對方的裝備太精良,行動太專業,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
“毀掉資料!快!”斯文青年額頭中了一槍,身體晃了晃,用盡最后的力氣撲向一臺正在冒煙的服務器,試圖將其徹底破壞。
短暫而激烈的交火很快平息。
黑影們沒有絲毫停留,熟練地在尸體和設備間穿梭,取走了幾樣東西,又在幾個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了些許“痕跡”,然后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分鐘。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死寂得可怕。
金龍酒樓,頂層辦公室。
羅夏猛地從沙發上坐直,一種莫名的心悸讓他皺起了眉頭。不是金手指那種強烈的預警,更像是一根弦突然被撥動了一下,不祥的預感。
桌上的內部通訊器突然發瘋似的響了起來,紅燈急促閃爍。
他一把抓起聽筒。
“羅爺!舊倉庫那邊……失聯了!所有信號中斷!”電話那頭是留守總部的弟兄,聲音焦急萬分。
羅夏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黑子!”
陳黑子幾乎是立刻推門進來:“羅爺!”
“舊倉庫出事了,帶上人,去看看。記住,如果情況不對,先保證自己人安全。”羅夏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動怒的前兆。
“是!”陳黑子沒有多問一句,轉身就走。
當陳黑子帶著人踹開舊倉庫情報站的門時,即使是他這種見慣了生死場面的人,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空氣中血腥味濃得化不開,七八個弟兄倒在血泊中,個個死不瞑目。設備被打得稀爛,文件散落一地,有的還在燃燒。
“媽的!”陳黑子眼睛都紅了,一拳砸在墻上,“搜!看看有沒有活口!檢查所有痕跡!”
手下人立刻散開。
羅夏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
“怎么樣?”
陳黑子走到一個相對干凈的角落,聲音壓抑:“羅爺,全沒了。七個弟兄,都沒了。現場……很慘。”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襲擊者呢?”
“跑了。手法很專業,現場破壞得很徹底,但留了點東西。”陳黑子撿起一枚有些變形的彈殼,“口徑是我們警局那邊的制式武器,還有這個……”他用腳尖點了點地上一個不起眼的金屬紐扣,上面有哈里森集團安保部門的徽記。
“警局?哈里森?”羅夏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你信嗎?”
“我他媽當然不信!”陳黑子啐了一口,“這幫狗雜種下手比條子和哈里森那些廢物清道夫狠多了!而且,羅爺,您看這個。”他走到一處墻壁前,那里有一個被特殊武器打出的融化痕跡,邊緣還殘留著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這是……能量武器的痕跡。”陳黑子用帶著手套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跟上次我們遇到的那些‘鳥人’用的差不多。”
羅夏在那邊嗯了一聲。
“慳哥怎么說?”
“我剛把現場照片發給他,他說……他也覺得是‘渡鴉’。”陳黑子深吸一口氣,“媽的,這幫家伙,上次只是搶人,這次直接端了我們的點!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通訊監控,特殊感應裝置,什么都有可能。”羅夏淡淡地說,“看來我們上次讓他們吃了點虧,他們記仇了。”
“何止是記仇,這是要我們的命啊!”陳黑子咬牙切齒,“情報站里有不少咱們的內部資料,還有一些線人的名單……雖然重要的都加密了,但……”
“損失了多少?”
“具體的還在統計,但肯定不小。通訊設備也都被毀了或者拿走了。”
羅夏那邊又沉默了片刻。
“黑子,把弟兄們的遺體好好收斂。現場再仔細勘查一遍,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然后,讓所有外圍情報點暫時靜默,切斷不必要的聯系,進行內部排查和轉移。慳哥那邊,讓他也小心。”
“明白,羅爺。我們……是不是太小看這幫‘鳥人’了?”陳黑子有些懊惱。
“不是小看,是他們進化得太快,或者說,我們對他們的了解太少。”羅夏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他們這是在警告我們,也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
“那我們怎么辦?就這么讓他們囂張?”
“先收縮,保存實力。他們既然動手了,就不會只此一次。”羅夏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他們想從情報站拿到什么?追查我們送去倫敦的樣本?還是想知道我們對‘夜鶯行動’了解多少?”
這些問題,陳黑子答不上來。
“羅爺,我覺得他們可能已經知道樣本的事情了。不然不會這么快,這么準地找到我們的情報點。”
“有可能。”羅夏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他們在逼我們,也是在逼我。”
掛斷電話,羅夏走到窗邊,看著伯明翰的夜景。
這些“渡鴉”,行事風格完全不像人類。高科技,不擇手段,而且……似乎對普通人的性命毫不在意。
上次自己能從他們手底下逃脫,還弄到了他們的血液樣本,看來是真的把他們惹毛了。
情報網絡是他重要的耳目,現在一只眼睛被戳瞎了,接下來會更被動。
哈里森那邊還沒解決,現在又冒出來一群更難纏的“渡鴉”。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份從列車上得來的神秘文件,金手指隱隱傳來一絲躁動。
“有意思。”羅夏低聲自語,“看來,這場游戲,比我想象的還要復雜。”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個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慳哥,是我。”
“羅爺,舊倉庫的事……”慳哥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更多的是憤怒和凝重。
“我知道了。你那邊怎么樣?”
“我沒事,羅爺。只是……可惜了那幾個弟兄。都是跟我好幾年的老人了。”慳哥的聲音帶著哽咽,“這幫畜生!我一定把他們揪出來!”
“會有機會的。”羅夏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有多少機密泄露了?其他據點和線人是否安全?”
“我正在緊急排查。大部分核心資料都有備份和物理隔絕,但一些近期的活動記錄和聯絡方式,恐怕……”慳哥沒有說下去。
“盡力彌補。從現在開始,所有情報傳遞啟用最高級別的加密和備用渠道。讓弟兄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明白。”
“那幫‘渡鴉’,他們到底想干什么?”羅夏問出了和剛才同樣的問題。
慳哥沉默了一會兒:“如果他們真是為了追查上次受傷隊員的秘密泄露源頭,那我們送去倫敦的樣本,恐怕就是他們最大的目標。他們可能還想評估我們的情報搜集能力,看看我們到底掌握了他們多少東西。”
“這么說,他們下一步,可能就是沖著我來了?”羅夏的語氣很平靜。
“非常有可能,羅爺。您千萬要小心。”慳哥的語氣充滿了擔憂,“或者,是倫敦那邊。”
羅夏看著窗外,天邊已經泛起一絲魚肚白。
舊的一天結束了,新的一天,帶著更大的危險和未知,即將來臨。
他現在就像被拔掉了爪牙的猛獸,情報優勢被極大削弱。
“渡鴉……”羅夏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字,眼神深邃。
這場暗戰,已經從街頭巷尾的火并,升級到了一個全新的層面。
他需要盡快得到倫敦那邊的分析結果,也需要從慳哥那些真假難辨的“絕命情報”里,找到新的突破口。
否則,下一次,他可能就沒這么“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