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得突兀，是慳哥打來的。

羅夏接起來，沒等他開口，慳哥的聲音就帶著點急促傳了過來。

“羅爺，出事了。”

“慢慢說。”羅夏示意他鎮(zhèn)定。

“伯明翰這邊，最近不太對勁。咱們之前打聽到的那些跟哈里森不對付的人，好幾個都……沒了。”

羅夏手指在桌面上輕點了一下。“沒了？什么意思？”

“不是失蹤，就是‘意外’。”慳哥那邊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昨天晚上，老彼得，就是那個啤酒廠的股東，車開著開著沖下了河。上禮拜，市政廳的那個馬丁，說是心臟病突發(fā)，死在家里。還有幾個，要么是房子著火，要么就是出門再也沒回來。”

“意外？”羅夏重復這個詞，語氣里沒有疑問，只有一種冰冷的確認。這效率，不像條子，也不像普通黑幫火并。

“太密集了，羅爺。而且都是之前咱們摸過底，覺得可能跟反對派有關系的人。”慳哥說，“我這邊收到消息，哈里森手底下那幫‘清道夫’的殘兵，最近特別活躍，像是在清理什么名單。”

清理名單……羅夏靠回椅背。哈里森爵士，果然沒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倉庫被襲，渡鴉出現(xiàn)，這些事肯定讓他感覺到了威脅，而且是來自內部的威脅。他沒急著沖著金龍酒樓來，反而先在家里動刀子。夠狠，也夠聰明。這是在斷他的后路，切斷他可能利用的潛在力量。

“艾略特那邊呢？”羅夏問。

慳哥那邊沉默了幾秒，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聯(lián)系不上了，羅爺。他那個安全屋，我們的人過去看了，空的。像是匆忙撤離，又不像。沒有打斗痕跡，但就是沒人，所有聯(lián)系方式都停了。”

艾略特……那個故作神秘的反對派代表。是他跑了，還是也被“清理”了？羅夏心頭掠過一絲煩躁。這個盟友還沒怎么出力，就這么沒了？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盟友，只是個誘餌？不管怎樣，他寄希望于哈里森內部矛盾的計劃，算是觸礁了。哈里森對集團的控制力，比他想的要鐵腕得多。那些反對他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匯聚成力量，就被他用最血腥的方式掐滅了。

“知道是誰動的手嗎？”羅夏問。

“不好說具體是誰，但肯定不是普通人干的。”慳哥說，“手法很干凈，沒留下什么把柄。條子那邊都沒怎么立案，都按意外處理了。”

羅夏想到了渡鴉。他們會不會參與了？還是袖手旁觀？慳哥的情報里沒有提到渡鴉的影子。這幫神秘的家伙，上次劫走了科普蘭，這次哈里森大清洗，他們卻一聲不吭。他們在等什么？或者，他們根本就不在乎哈里森內部誰說了算，只關心他們自己的那個“夜鶯行動”？

“羅爺，還有件事……”慳哥的聲音有些遲疑，“這幾天，我們收到一些匿名送來的東西。有幾封信，還有幾個加密的U盤。說是……說是哈里森集團內部有人冒死送出來的，跟集團的一些秘密有關。”

羅夏挑了挑眉。“匿名？冒死？”

“對，發(fā)信人說，他們是反對哈里森的，看到他這次清洗這么狠，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就把手里知道的一些東西送出來，希望能有人揭露哈里森的真面目。”慳哥說，“但這些東西……真假難辨。有的聽起來像那么回事，有的就太離譜了，跟之前咱們拿到的那些關于‘夜鶯行動’的東西混在一起，更分不清了。”

“送過來。”羅夏說。

“已經(jīng)讓人送了，最快今晚能到。”慳哥說，“羅爺，您覺得這些東西靠譜嗎？會不會是哈里森設下的套？”

“誰知道呢？”羅夏低聲說，“也許是真的，有人狗急跳墻。也許是假的，哈里森想借機給我們喂點假消息。或者，是第三方的煙霧彈。”他想起渡鴉，想起送去倫敦的樣本，想起金手指觸摸碎片時的異常反應。這個局越來越復雜，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黑幫火并能概括的了。

“收到東西后，讓弟兄們仔細檢查，別留下任何痕跡。”羅夏吩咐，“然后你親自過一遍，能甄別多少算多少。特別注意有沒有跟‘夜鶯行動’、渡鴉、或者科普蘭沾邊的信息。”

“明白。”

“還有，伯明翰這邊最近風聲緊，讓弟兄們都收斂點，別往槍口上撞。”羅夏說，“哈里森剛清完內部，接下來肯定要把注意力放到外面了。咱們是第一個目標。”

“知道了，羅爺。”

掛斷電話，羅夏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燈火通明的伯明翰夜景。這座城市，表面上平靜，暗地里卻波濤洶涌。哈里森的反擊來得這么快，這么狠，完全打亂了他利用內部矛盾的節(jié)奏。艾略特這條線斷了，潛在的盟友被屠戮殆盡，現(xiàn)在只剩下這些真假難辨的“絕命情報”。

他手里還有什么牌？金龍酒樓的勢力，送去倫敦的樣本，以及……他對那些神秘力量的好奇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聯(lián)系感。

坎貝爾探長呢？他應該也注意到了伯明翰最近的異常死亡事件。他會怎么看？是覺得這是黑幫內訌，還是能嗅到更深層的味道？羅夏覺得，那位探長大概也只能在一旁觀望，哈里森的手段連自己人都下得去手，普通條子根本沒法插手。

羅夏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從列車上拿到的文件。那些扭曲的符號，似乎在無聲地嘲笑他的計劃。依靠別人？太天真了。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力量。

他輕輕摩挲著文件紙張，金手指傳來微弱的感應，不再是那種劇烈的痛苦和惡意，而是一種更內斂的、帶著某種指引方向的渴望。

“哈里森……你以為這樣就穩(wěn)了？”羅夏低語。

不。他只是把水攪得更渾了，把那些想反他的人逼到了絕境。絕境，有時候也能催生出意想不到的東西。比如，這些送來的情報。

也許里面藏著陷阱，也許藏著真相。

他需要真相。關于“夜鶯行動”，關于渡鴉，關于那種超常規(guī)的力量。倫敦那邊送去的樣本，希望能給他答案。慳哥那邊收到的情報，希望能提供線索。

這場棋，變成了貓鼠游戲。但他不想一直當那個被追逐的耗子。

是時候，想想怎么變成獵手了。

等待是煎熬的，但等待也是必須的。在結果出來之前，在新的情報出現(xiàn)之前，貿(mào)然行動只會讓自己暴露在哈里森和渡鴉的雙重火力之下。

羅夏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渡鴉成員那金屬光澤的皮膚和黑色的血液。

超常規(guī)力量。

他必須掌握它。

伯明翰的天，快亮了。

但羅夏知道，屬于他的黎明，還遠未到來。

暴風雨，才剛剛開始匯聚。

他得做好準備，迎接下一次的交鋒。

那將不再是街頭斗毆，也不是簡單的商業(yè)競爭。

那將是，與未知和禁忌的較量。

希望倫敦那邊，能給他帶來點好消息。一點點，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