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死了。
不是病死，是被人謀殺。
兇手，就是福伯這幫口口聲聲忠心耿耿的元老。
這個消息，比剛才金龍酒樓內外連場火拼還要震撼，像一顆炸雷扔進了本就沸騰的油鍋里，炸得所有人腦漿子都快沸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靜之后，是壓抑不住的嘩然和難以置信的議論。
“天啊！福伯他們……他們竟然殺了陳先生？”
“畜生！真是畜生不如啊！”
“難怪昨晚又是鴻門宴，又是外面襲擊……原來是為了這個！”
“我們差點就跟著這幫弒主的賊一起死了！”
福伯親口承認的弒主惡行，徹底擊碎了他在幫中幾十年積累的威望，也將華人幫內部那根緊繃的弦徹底扯斷。
人心惶惶，信任崩塌。
幫派內部長期積累的矛盾、新舊勢力的沖突、對羅夏快速上位的嫉妒和不滿，在這一刻集中爆發。
分崩離析，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羅夏控制住福伯等人，現場暫時穩定下來的時候，新的麻煩又來了。
一些原本跟著福伯、權叔他們混，現在群龍無首的小頭目，還有一些之前就看羅夏不順眼，覺得他太年輕、手段太狠的家伙，開始跳出來作妖了。
“憑什么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陳先生剛死，尸骨未寒，他就急著抓人奪權！”
“我看，陳先生的死，他說不定也有份！不然怎么會這么巧？”
“就是！昨晚那么亂，誰知道是不是他賊喊捉賊！”
“還有外面那伙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鴻門宴的時候來，我看就是他羅夏勾結外人，演的一出戲！”
謠言，是最傷人的武器。
特別是在這種人心浮動、群龍無首的時候。
這些家伙煽風點火，散布各種對羅夏不利的言論，指責他才是導致幫派分裂、引來外敵的罪魁禍首，企圖把水攪渾，趁亂撈取好處，甚至取而代之。
小小的老子脾氣暴，有些人就是記吃不記打。
這些跳梁小丑的鼓噪，還真就影響了一部分人。
特別是那些原本就沒什么主見，一直保持中立，只想安穩混口飯吃的頭目和幫眾。
他們看看地上癱軟如泥、弒殺老大的福伯，再看看強勢控制局面的羅夏，心里也犯嘀咕。
陳先生沒了，福伯他們也完了，華人幫以后怎么辦？
跟著羅夏？他太年輕，太狠，會不會把大家帶進更深的火坑？
而且昨晚的損失太慘重了，碼頭生意毀了，弟兄們死傷這么多，幫派元氣大傷，還能撐下去嗎？
質疑，迷茫，恐懼。
這些情緒在人群中蔓延，華人幫從未像現在這樣，面臨著四分五裂的危險。
屋漏偏逢連夜雨。
華人幫內部亂成一鍋粥的消息，根本瞞不住有心人。
那些一直對華人幫地盤虎視眈眈的餓狼們，嗅到了血腥味，開始蠢蠢欲動了。
特別是老對手意大利幫，還有碼頭區、城東一些眼饞華人幫地盤和生意的小幫派，都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趁你病，要你命！
落井下石，瓜分地盤，搶奪生意……各種試探和騷擾，開始在華人幫控制區域的邊緣地帶出現。
更讓羅夏感到芒刺在背的，是那股在金龍酒樓外發動猛烈襲擊的神秘勢力。
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來去如風，顯然不是一般的街頭幫派。
他們是誰？目的是什么？還會不會再次出現？
還有那個坎貝爾探長，他在這場混亂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也在暗中窺伺，準備坐收漁利？
未知的威脅，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
內憂外患，危機四伏，華人幫仿佛一條破船，在狂風暴雨中飄搖，隨時可能沉沒。
面對這幾乎令人絕望的局面，羅夏卻異常冷靜。
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
必須快刀斬亂麻！
“陳黑子！”
“在！老大！”
“把剛才煽風點火，妖言惑眾的那幾個，給我揪出來！”羅夏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嘴巴不干凈的，先掌嘴！再敢廢話，割了舌頭！帶頭鬧事的，直接綁了，關起來！”
“是！”陳黑子早就看那幾個跳梁小丑不順眼了，領命之后，帶著一隊殺氣騰騰的弟兄就沖了過去。
哀嚎聲，求饒聲，很快響起，又很快被壓制下去。
羅夏的鐵腕手段，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不安分因素冷靜了下來。
殺雞儆猴！效果顯著。
混亂的場面，暫時得到了控制。
穩住基本盤后，羅夏沒有停歇。
他讓慳哥將福伯弒主的證據——那塊帶血的布料、幾根頭發、以及藥檢報告，展示給所有在場的人看。
鐵證如山！
“各位兄弟！我知道，大家現在心里很亂，很怕！”羅夏站在院子中央，聲音傳遍每個角落，“陳先生死了，死在這些我們曾經尊敬的元老手里！他們為了權力，不惜弒主！不惜把我們所有人拖下水！”
“昨晚的金龍酒樓，是他們設下的鴻門宴，想殺我羅夏！”
“外面的襲擊者，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若不是我們拼死抵抗，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福伯、權叔、茂叔這些叛徒，已經伏法！”
“但華人幫的危機，還沒有過去！”
羅夏的話語，擲地有聲。
看著那些確鑿的證據，聽著羅夏的控訴，再回想昨晚的兇險和福伯等人之前的所作所為，所有幫眾，無論是之前支持誰的，此刻都明白了白！
誰是忠臣，誰是國賊，現在清清楚楚！
長久以來，積壓在他們心里的對老家伙們的不滿，對幫派僵化規矩的厭煩，對看不到希望的未來的焦慮，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他們看向福伯等人的眼里，是憤怒，是唾棄。
而看向羅夏，則是一種復雜但開始傾向信服的情緒。
這個年輕人，是狠。
但他揭露了真相，他頂住了襲擊，他活下來了。
他用血淋淋的事實證明，在最關鍵的時候，能站出來的，是他！
“華人幫，爛了！”羅夏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絕，“從根子上就爛了！老規矩，舊人情，養出了一幫只會蛀空幫派的蛀蟲！”
他停頓了一下，掃視全場。
“陳先生死了，是他們殺的！但他的死，也給華人幫敲響了警鐘！”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羅夏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
“從今天起，華人幫要變！”
“要徹底變！”
他提高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敲在所有人的心頭。
“打破舊的等級！廢掉那些沒用的規矩！誰有本事，誰就上位！誰能給幫派帶來好處，誰就能說話！”
“我們要建立一個新的華人幫！”
“一個公平！公正！有效率的新秩序！”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這亂世中活下去！才能讓死去的兄弟們安息！才能給活著的兄弟們一個未來！”
羅夏的話，讓在場的人又是一陣騷動。
改革？
這個詞對他們來說既陌生又充滿誘惑。
他們習慣了舊的體系，但也受夠了它的弊端。
慳哥走到羅夏身邊，他臉色依然蒼白，但站得筆直。
“我支持老大！”慳哥的聲音不高，但在安靜的院子里格外清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華人幫再不變，就只有死路一條！”
陳黑子也大步上前，他捂著受傷的胳膊，眼里是狂熱的忠誠。
“老大說什么，我們就做什么！”他吼道，“跟著老大，才有活路！誰敢攔著，先過老子這關！”
核心成員的表態，立刻帶動了一批人。
那些原本就跟著羅夏打天下的弟兄，更是毫不猶豫地站隊。
而那些中下層的幫眾，他們沒有復雜的權力糾葛，只想要一個能活下去、能看到希望的環境。
羅夏描繪的新秩序，對他們來說，充滿了吸引力。
“支持羅夏老大！”
“我們要改革！”
“干掉舊規矩！”
零星的聲音，很快匯聚成一片聲浪。
人心，在這一刻，徹底倒向了羅夏。
當然，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改革，意味著要觸動太多人的利益。
那些僥幸沒死的元老派殘余，那些習慣了躺著賺錢的老油條，那些依附于舊體系的家伙，都不會甘心。
他們會暗中阻撓，會制造麻煩。
外部的敵人，虎視眈眈的意大利幫，其他趁火打劫的小幫派，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們會加大侵蝕，會聯合起來對付新的華人幫。
更別提那個潛伏在暗處的神秘勢力，以及身份不明的坎貝爾探長。
他們像幽靈一樣，隨時可能再次出現，帶來致命一擊。
未來的路，刀山火海，一點不夸張。
改革之路，注定是血與火的洗禮。
華人幫能否在這場劇變中浴火重生？沒人知道。
羅夏看著腳下癱軟的福伯，又看看院子里那些充滿希望、但也帶著一絲忐忑的臉。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他蹲下身，湊到福伯耳邊，聲音低沉得像地獄里的惡魔私語。
“福伯，你這老東西，機關算盡，最后卻死在自己手里。”
福伯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羅夏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陳先生的死，所有兄弟都看到了證據。”
他頓了頓。
“但外面那伙人……你最好祈禱，他們真的跟你沒關系。”
羅伯特·羅夏的聲音，在清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
“陳黑子，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