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團長的信被秦晚歌用紅綢包好，放進裝鴉片證據的暗格。周曼青正在燒毀藥品運輸記錄，紙灰在銅盆里打著旋：“教會醫院說，以后只能在每周三凌晨接貨?！彼龑５募埥寝暨M灰燼，“蘇醫生聯系的武漢棉紗，下個月就能到?！?

秦晚歌將蒲公英標本夾進賬本：“讓沈曼云把新到的棉紗做成童裝。”她指著窗外聚集的難民，“天主堂里擠滿了孤兒，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蘇硯剛從地下室上來，白大褂上還沾著草藥汁：“我去看過，有十幾個孩子發著高燒，缺奎寧也缺看護?！?

正說著，阿秀扶著個老嬤嬤進來。嬤嬤的道袍被劃破，懷里卻緊緊抱著個布包：“圣母院被炸了，孩子們都躲在防空洞?！彼蜷_布包，里面是十幾塊發霉的麥餅，“最小的才三歲，抱著我的腿喊要爹娘?！?

秦晚歌立刻讓林月如備船：“去把孩子們接來。”她抓起藥箱遞給蘇硯，“帶足退燒藥和繃帶，防空洞潮濕，別讓他們染了皮膚病。”沈曼云派人送來二十床棉被，周曼青則在清點倉庫里的罐頭——都是之前準備的戰備物資，現在正好用來救急。

船隊抵達圣母院時，防空洞的入口被碎石堵了大半。秦晚歌和蘇硯徒手搬開石塊，指甲縫里滲出血珠也顧不上擦。洞里彌漫著尿騷和霉味，三十多個孩子擠在角落，最大的不過十歲，正用破布給更小的孩子擦臉。

“姐姐這里有糖?！鼻赝砀璨痖_林月如帶來的椰子糖，蘇硯已經打開藥箱，給發燒的孩子量體溫。有個斷了胳膊的男孩縮在角落，看見白大褂就發抖，阿秀突然翻了個筋斗——盡管左腿不利索，動作卻依舊利落。男孩的眼睛亮了，忘了疼痛拍手笑起來。

返程時，孩子們擠在貨艙里。秦晚歌教他們折紙船，蘇硯則用炭筆在船底畫草藥。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突然問：“我們還能回家嗎？”秦晚歌指著天邊的云：“等云飄到武漢，那里的叔叔阿姨就會打跑鬼子，到時候姐姐送你們回家?！?

將孩子們安置在天主堂后，秦晚歌立刻召集眾人：“把倉庫改成教室?！彼屔蚵频募徔棌S趕制課桌椅，林月如去采購課本，“就算在亂世，也不能讓孩子們失了教化?！碧K硯在黑板上寫下“中華”二字，粉筆灰落在他深藍圍巾上：“我可以教他們識草藥，至少能分辨哪些能治病?！?

開課那天，周曼青帶來個穿西裝的男人。男人是上海書局的老板，懷里抱著捆書：“這些是商務印書館的舊課本，原本要運去重慶的?！彼钢饷嫔系膹椏祝叭毡救苏в∷S那天，我從火里搶出來的?！?

秦晚歌翻開課本，扉頁上有孩子寫的名字。她突然讓阿秀拿來針線：“把破頁縫補好，讓每個孩子都有本完整的書?！碧K硯正在給孩子們講金銀花的功效，黑板上畫滿植物圖譜，有個孩子突然舉手：“先生，這個能治我弟弟的咳嗽嗎？”

深秋的雨下了整整三天。秦晚歌在教室門口搭了個棚子，沈曼云送來的棉紗堆在里面，女人們圍坐著縫童裝。阿秀教孩子們唱《松花江上》，跑調的歌聲混著縫紉機聲，竟壓過了遠處的炮聲。蘇硯把晾干的艾草編成手環：“戴在手上，能少生凍瘡?！?

突然有難民跑來：“日本人在搜捕孤兒！”秦晚歌立刻讓孩子們躲進地下室，周曼青將課本塞進棉紗堆，林月如則升起了法國國旗——租界規定，掛外國旗幟的建筑暫不受搜查。蘇硯將草藥圖譜藏進童裝夾層，指尖在“蒲公英”三個字上停頓：“這些都是活命的本事，不能丟?！?

日軍的巡邏隊在天主堂外徘徊時，孩子們正在地下室背《三字經》。秦晚歌用炭筆在墻上教他們寫“國”字，蘇硯則給受傷的孩子換藥。有個孩子突然指著通風口：“那里有光！”眾人抬頭望去，月光正順著縫隙流進來，在地上照出條銀色的路。巡邏隊走后，秦晚歌讓孩子們在月光下唱歌。蘇硯突然說：“我妹妹在北平辦了所難童學校，去年冬天被日軍查封了?！彼⒆觽儍龅冒l紅的臉頰，“她說孩子是咱們的根，只要根還在，總有發芽的時候?！?

秦晚歌將新做的童裝分發給孩子們。最小的那個孩子抱著她的腿，把半塊麥餅塞進她手里：“姐姐吃，我不餓?！鼻赝砀柰蝗幌肫鹎笆辣粴⒑Φ哪莻€夜晚，也是這樣冷的天氣，有個賣花女曾塞給她朵臘梅。

“明天開始教孩子們認字?！鼻赝砀璨寥ズ⒆幽樕系奈蹪n，“周曼青帶女先生來上課，蘇硯教草藥知識，阿秀教她們做手工?！彼聪蛏蚵扑蛠淼牟剂希暗却禾斓搅?，我們在天主堂的院子里種滿蒲公英?！?

深夜的倉庫里，周曼青正在核對捐款賬目。女子銀行的金條雖少了大半，但最近收到不少市民的捐款，有的是銀元，有的是首飾，甚至還有人送來袋米。“蘇醫生說武漢有批疫苗，能預防天花。”周曼青將賬目鎖進鐵盒，“只是運輸路線要繞經安徽，那邊有土匪?！?

秦晚歌將孩子們的手工品擺在貨架上：“把這些拿去‘晚香閣’賣。”布偶上的補丁被繡成梅花形狀，竹編的籃子里放著曬干的草藥包，“告訴買主，每買一件，就有一個孩子能上學。”蘇硯走進來時，手里拿著新畫的草藥圖：“我加了些本地常見的植物，讓孩子們跟著認。”

窗外的月光落在賬本上，秦晚歌在“明日計劃”下寫下：教孩子們識字、采草藥、縫棉衣。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混著遠處孩子們的夢囈，竟比任何樂曲都動聽。她知道，救助這些孩子，就是守護國家的未來，只要孩子們能平安長大，國家就有復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