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

好端端的大活人，深埋進了泥土中。

代表著一個生命歸于靜寂。

面對這樣的事情，王宵并未暴怒、頹廢。

而是異常平靜，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有些奇怪的狀態。

回到家，一個被臨時分配而來的小院子，王宵看了坐在椅子上，一如既往飲茶的蕓姨。

以及旁邊候著的蘇小魚。

“我以為您都回去了。”

看到蕓姨的身影，王宵平靜道了句。

出現在葬禮上，已然是件很驚奇的事情，現在還自己的家里……這些是王宵尤為意外的。

“紅纓還在里面！”

說這話時用碗蓋輕輕刮了下茶沫，聲音中透著些許的無奈……倒不是說她不想走，而是許紅纓跟潘玲待在房間里，她自然也不好直接離開。

“小魚，上茶。”

王宵沉默地點了點頭，走到木桌旁坐下。

蘇小魚立刻端來一杯熱茶，茶湯清亮，裊裊熱氣在潮濕的空氣中氤氳開來。

不遠處的房間里隱約傳來許紅纓和潘玲的說話聲，聲音很低，聽不真切。

蕓姨放下茶盞，抬眼看向王宵，目光沉靜而深邃：“你父親的事……你怎么想？”

“以牙還牙。”

王宵端起來了面前茶盞，看也不看，更沒有去細細品味，而是直接一飲而盡。

滾燙的茶水下肚，他的表情卻絲毫未變。

“那群家伙可是藏得很深?！?

蕓姨當然明白這話的含義，也知曉王宵的心中所想：“城寨都尋覓不到蹤跡……可不容易?！?

不只是勸誡。

還是提醒的話語。

可王宵卻是完全不為所動，

“不容易找，不代表找不到……只要他們還藏著，我就一定將他們從城寨之內給揪出來……”

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表情平靜的甚至有些嚇人。

“隨你吧?！?

蕓姨嘆了口氣，似乎也看出了王宵的決心，不再去勸阻，而是說出了其他話題。

“那天晚上，云雀在你家周圍安排了人手……為的就是防止這群家伙毫無征兆的下手?！?

“但結果……”

因為事情涉及到王宵本人，所以……蕓姨也便不再如平時充耳不聞，而是簡單的打聽了一下。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您確定的？”

聽到這話，王宵低垂的腦袋抬起，無神的眼眸中也終于閃爍起了光澤……看得出，他有些在意。

“是的！”

蕓姨放下茶杯：“去到葬禮前，我碰到了顏雀，順帶跟他打聽了一下……那晚確實有人在你家附近，不過就在他們聽到動靜的一剎，卻忽然陷入黑暗?！?

“以至于，他們沒法去支援?！?

“直到巡邏隊趕到，所有事情發生后……他才從那無垠的黑暗中掙脫了出來，但也無法挽回了?！?

“……”

說著話時，蕓姨不由的嘆了口氣。

可王宵的關注點卻并不在這兒。

王宵的眼神中像是藏著獅子：“也就是說，除了死掉的那個家伙外……城寨之內還有其他同伙是吧？”

“嗯！”

這一點，不用否定。

那些安插在城寨內的奸細一直都有……只不過，他們隱藏的很深，從未被人給發現罷了。

“我知道了?！?

燃燒的火焰漸漸熄去……少年重新低下頭，陷入到了沉默中，不知道心底究竟想些什么。

蕓姨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么。

可隨后，遠處的房間門緩緩打開，一襲紅衣的許紅纓從房間之內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眼眶通紅，但情緒卻像是已經穩定不少的潘玲。

“我們走吧?！?

沒有理會站在王宵，許紅纓平靜開口，朝著的老神在在的蕓姨說道，后者點頭起身。

“辛苦了?！?

雖然少女沒有理會他。

但王宵還是起身道了聲謝……畢竟，今日的葬禮上，在潘玲最無助的時候，是許紅纓站出來安慰了他，而且一直陪著她到現在。

這點，王宵不能否認。

“沒事！”

少女笑笑，沒多解釋，隨著蕓姨和蘇小魚一起離開，不過在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樣，突然扭過頭道：“鉆地龍的蛋殼已經煉制好了，若是有時間的話，可以來取一下?！?

“好……”

王宵微微錯愕，沒想到突然提及到這，但還是很鄭重的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直到三人離開后，王宵才將目光落在了潘玲身上。

“好些了沒？”

他目光溫順，聲音也是格外柔和。

“好多了?！?

潘玲抹去了眼角的淚花，擠出個勉強笑容，隨后不等王宵開口，卻先一步說道：“忙了一天，你也應該餓了吧，我這就去弄飯，今天沒買菜，簡單吃一點?！?

不敢去對視王宵的眼。

潘玲低著頭。

臃腫的身軀緩緩進入廚房內。

那副故作堅強的樣子，像是強迫著自己將心中悲傷掩藏起來，不想讓人輕易發現端倪一般，

王宵看著她進了廚房。

拿著菜刀，正剁著一塊不知是什么的肉，只是握刀的手微微有些發顫，淚水無聲從眼角滑落。

王宵不知該說些什么。

更不知該如何安慰。

事實上，對于王武的離開……最悲傷的人并非是王宵這個便宜兒子，而是潘玲這個續弦。

他轉過頭，看著墻壁上掛著的素面，畫面上是頭鬢發白，明明不過四十歲，可看起來卻像是六十歲一般年紀，笑容燦爛的王武……酸楚不禁涌上心頭。

他就這樣定定的看著。

直到一碗碎肉湯外加一盤草團子端上桌。

才將他的思緒從沉重中拉扯回來。

“吃吧。”

潘玲沒說話，只是默默的解下圍裙，將一雙筷子擺放到了王宵面前，而后又自顧的回了房間。

“砰——”

房門發出聲響，仿佛隔絕了一切噪音。

王宵看著面前泛著熱氣的碎肉湯以及草團子，嗅著那熟悉的香氣，呆滯了好一會……才伸出了手。

抓起一個草團子。

塞進嘴里。

沒有咀嚼，只是任由那粗糙的野菜混合著粗糧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

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老王還在時，最喜歡的食物就是這平淡無奇，卻能飽腹的草團子。

可吃著吃著。

兩行淚卻從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