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一場葬禮上。
城寨外的葬區(qū)。
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沒有滾動的陰云,但卻像是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陰霾。
墓碑上。
篆刻著「慈父王武之墓」。
不遠處的前方,幾個人撐著傘,表情肅穆。
參與葬禮的人并不多,只有王宵、潘玲、還有一些街坊鄰居,倒不是說王武的人緣很差……非特定情況之下,同時出入城寨的人數(shù)不得超過30人。
所以,才只來了這么多。
“潘玲,節(jié)哀。”
隔壁的老嬸子走了上來,拍了拍潘玲的肩膀,輕聲安慰道:“阿武是個好人,這些年鄰里的相處也好……一直都得沒拌過什么口角,老天爺不開眼啊。”
說著話。
老嬸子還低頭抹了把眼淚。
潘玲木然點頭,眼眶紅腫,死死咬著嘴唇?jīng)]讓眼淚再掉下來……濃郁的悲傷仿佛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
王宵站在一旁。
沉默得像塊石頭。
目視著人來人往……只覺得光線都尤為刺目。
王武的死來的太過突然,突然到王宵甚至沒有任何準備,然后就突然離開,那張蒼老的臉,那過往曾經(jīng)的一幕幕就好似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
然后,不斷反復定格。
“……”
這樣的光景持續(xù)了不知多久的時間,直到幾道身影的出現(xiàn)……才將他的視線拉回到了現(xiàn)實中。
紅裙少女。
雍容老婦。
以及,另一位笑容慈祥的老婦。
三人的裝束矚目于葬禮上,其他人的裝束都顯得差距很大,看起來就不像是普通人。
而王宵也認出了來人。
好似是木訥的提線木偶一般,迎了上去,喚出了三人名字:“紅纓小姐,蕓姨、顏雀大長老。”
“節(jié)哀!”
沒有太多言語,一襲紅裙的少女俯身,將一束扎好的白花輕輕放在了墓碑之前,聲音很輕。
沒有料想到。
三人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關(guān)于葬禮的事情,王宵雖然也通知了一些人,但顯然并不包括其中……面前出現(xiàn)的三人。
畢竟。
這三位身份很高。
而且王武生前也并沒有同他們有太多交集。
相較于許紅纓的舉動,蕓姨只是嘆了口氣,走到墓碑前,輕聲俯身一禮。
至于顏雀大長老則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地看了王宵一眼,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掌枯瘦卻有力,像是一種無聲的托付。
然后,出現(xiàn)的并不只是三人。
很快,薄薄的雨幕下,又有很多人出現(xiàn)。
閔男、豬腦三、李細狗、白大君、顏舒……以及很多很多,王宵不認識,甚至沒見過面的人。
同樣。
沒有過多言語。
閔男、豬腦三他們只是拍了拍王宵肩膀,有序的排好隊伍,將提前準備好,扎好的白色花束,放在了墓碑前,而后一言不發(fā)的走到了一旁站著。
而不止是他們。
白大君、顏舒……包括那些王宵所不認識的人也紛紛的有了自己的動作,有的獻花,有的鞠躬。
還有人會蹲下身,抱著冰冷堅硬的墓碑,低低的喊上一聲“武哥”,然后訴說起了一些話語。
這一幕。
顯然是出乎意料的。
不管是王宵還是潘玲都未曾預料,前者還好……可在見到這些后,潘玲原本紅腫的眼眶,卻在此刻控制不住,眼淚如同放開的閘水般,眼淚噴涌而出。
她,抱著膝蓋嚎啕大哭起來。
淚水奔涌,王宵卻只是站在原地。
此刻,他可以過去安慰自己的繼母,但又覺得如此壓抑的感情發(fā)散出來或許更好些……以至于他就這么站在原地,對于此情此景,顯得有些的不知所措。
潘玲放聲大哭著。
似乎想要將壓抑在心中的全部感情,都如這淚水一般的發(fā)泄出來……掉入泥土中歸于虛無。
可一只手。
一只骨節(jié)分明,細長的手卻覆上了他的脊背,許紅纓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扶住后者的肩膀。
她輕輕將潘玲攬入懷中。
紅裙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像一簇暗火。
“哭吧。”
“哭出來就舒服了。”
“……”
她就這么輕聲說著,小手拍打著潘玲寬大的脊背,以至于潘玲的哭聲變得更加放肆,毫不遮掩。
鼻涕眼淚混在一起。
粘粘在少女的紅裙上,但后者卻神色溫柔。
這樣的過程,不知持續(xù)了多久,潘玲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
許紅纓則是從袖中抽出一條繡著暗紋的絹帕,遞到她手里,臉上的表情尤為的溫柔。
直到葬禮將近結(jié)束。
潘玲才終于從那近乎崩潰的狀態(tài)中轉(zhuǎn)圜回來,看向少女的眼中也多了幾分感激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同類。
或許是因為許多未可知的原因。
許紅纓和潘玲顯得尤為親近,甚至潘玲最后離開的時候,都是……許紅纓陪著她一起的。
而蕓姨也罕見的沒說什么。
竟然也就這么聽之任之。
王宵是留在葬禮上進行善后收尾工作的,陪著他一起的還有閔男……對方同樣神色沉重。
“顏雀大長老還有事,不能呆太久……就先離開,不過她讓我轉(zhuǎn)告你,襲擊者的身份已經(jīng)查清了。”
“是妖族奸細對吧?”
“你知道?”
閔男愣了一下,沒想到王宵如此平靜。
“一部分吧。”
王宵低著頭,而后反問道:“除了這個,大長老還有沒有其他的話留下來……”
“倒是沒有。”
閔男搖了搖頭:“不過,大長老說……等葬禮的事情處理好了,你可以去見一下他。”
“她有話要跟你說。”
“我知道了。”
“……”
王宵點頭,沒再說話。
顏雀大長老留給閔男的任務(wù)是傳話,可傳話……卻并沒有提及其中的內(nèi)容,顯然很重要。
他便也不會多問什么。
聊完了這些公事后,閔男又恢復到了個人的狀態(tài)之中,看著遠比往常和沉默的表情安慰,
“武哥的事,太突然了,節(jié)哀。”
“沒事!”
咧著嘴,王宵笑了笑,只是笑容有勉強。
正當閔男以為,王宵應(yīng)該會接受時,一個像是冷漠到骨子里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但……這件事不會這么輕易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