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

楊超躍拎著兩份打包好的豬腳飯，鼻尖被凍得發紅，回到江陽的出租屋，鑰匙插進鎖芯打開門。

寒氣從領口鉆入，瞬間被屋內暖流包裹，客廳頂壁上掛著的空調啟動著，陽臺空調外機發出嗡鳴。

沙發上IPAD正在播放李隆浩最近火起來的單曲，《李白》。

江陽坐在茶幾前，手里握著先前面試她的那只萬寶龍鋼筆，在一張A4紙上寫著什么，身體隨著音樂節奏有規律的晃動。

“陽哥……”不同于一開始拖著行李來到這間出租屋時的驚喜，此刻的楊超躍，站在防塵門墊上，客氣的喊了江陽一聲，局促得有些手足無措。

先前剛來到這間出租屋時楊超躍敢直視江陽的眼睛，此刻卻盯著對方喉結說話。

自己一緊張，聽覺就會變得莫名的敏銳。

能隱隱聽見暖氣管道的吱呀聲，以及江陽鋼筆在紙張上摩擦的細碎聲。

江陽會不會因為她先前想解約的舉動而生氣？

江陽會不會對她動手動腳？

不知道，她不敢想，沒經歷過這些。

對于認識一天的陌生男人，楊超躍很警惕。

哪怕江陽長得很帥，也和她一樣年輕。

但現實不是小說，她不會傻傻的像個花癡一樣因為江陽帥就喜歡江陽，更多的，還是提防。

“楊超躍，快關門，別讓暖氣跑了，鞋柜里有一雙新的棉拖鞋，碼數大了點，將就著穿。”

“奧奧！”

見江陽讓自己進去，楊超躍關上大門，換上江陽給她準備的大幾號的棉拖鞋。

她還是本能的有些不適應。

為了這份工作，她愿意努力適應。

“考慮清楚，不解約了？”江陽放下筆。

“嗯哪，不解約。”

“不解約，就要接受培訓，會很辛苦的。”

“我很能吃苦的！”

見江陽沒和她計較之前的事，楊超躍心里松一口氣。

買豬腳飯的錢，是她自己出的，沒好意思找江陽要。

楊超躍從角落里摸了個小塑料凳，坐在江陽身旁，不忘拆開一盒豬腳飯包裝放江陽面前。

鹵汁混著辣椒的辛香在暖氣里發酵，蒜末被熱油激發的焦香鉆進窗簾每一道褶皺。

她自己則撕開一次性筷子，吃另一份。

肚子正餓著。

剛扒拉一口飯要往嘴里送，手里握著的筷子卻忽然被江陽收走：“先吃苦，再吃飯。”

江陽把剛寫完的A4紙橫在楊超躍面前，順便把IPAD里的音樂關閉。

上面寫著三個帶有后鼻音的詞語，分別是：人名，清凈，蒼鷹。

每個字上都標有拼音。

顯然，又要開始普通話訓練了。

先前通過訓練楊超躍平翹舌音，反饋到的屬性，讓江陽自己的普通話水平提高一些。

原本分不清前后鼻音的他，已經能讀清一些簡單的二字詞匯。

字數再多一些，想要讀得標準，就有些困難。

對楊超躍進行這方面的專項訓練，江陽自然在這方面進步得會更快。

這也是一個月后，藝考必須要過關的內容。

“我先前教過的，當一個女團，臺詞功底一定要扎實，一口流暢的普通話很重要，我怎么讀，你就怎么讀，跟上我的發音節奏。”江陽正色道。

“嗯啊！”楊超躍很認真的點頭。

江陽說完，扒拉一口飯進嘴里，咀嚼兩口，辣椒素灼燒的刺痛感從味蕾竄到耳根，辣得江陽直嗦氣：“臥槽，你要辣死我啊！”

“臥槽，你要辣死我啊！”楊超躍有樣學樣。

“你在澆灌的湯汁里放了多少辣椒？”江陽吐著舌頭，呼呼直喘氣。

楊超躍樂了：“你在澆灌的湯汁里放了多少辣椒？”

“去給我接杯水，要涼的！”江陽催促著。

“去給我接杯水，要涼的！”楊超躍學得一字不差。

江陽抬手輕輕敲一下楊超躍腦瓜頂，揪一下楊超躍紅色大棉襖的衣角：“學個屁啊！辣死了我，沒人給你發工資！”

楊超躍捂著腦袋，立刻起身，去飲水機前抽個水杯，給江陽接水。

“我真懷疑你是想獨吞這兩份豬腳飯，我嘴唇都要辣腫了，放了多少辣椒，我一個霧都人都受不了。”江陽不斷呼氣，連眨眼頻率都比平常快上許多，絲毫沒有先前那種氣定神閑的隨意姿態。

楊超躍接水過來，笑出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們鹽城人都很能吃辣嗎？”

“也沒有，就是我特別能吃辣，天賦吧。”

江陽猛地灌下一口冰水，喉結急促滾動，水流過灼燒的食道發出輕微的咕咚聲。

毫無疑問，兩份豬腳飯，他一份也吃不了。

屋里也沒其余零食，點個外賣吧。

閑聊幾句，江陽開始干正事：“認真點，跟我一起讀：人名。”

楊超躍正色道：“人民。”

“是ming名，不是min民，慢慢讀，人~名~”

“人~民~”

楊超躍很努力的想發出后鼻音，卻還是無濟于事。

一時半會學不會很正常，發聲訓練最佳時期是牙牙學語的時候，越往后學越難，并不是誰都像江陽那樣有系統。

幸好楊超躍只要在江陽的教導下，普通話方面不需要徹底掌握，只要有所進步，江陽就能獲得獎勵。

“發ing時，先發i，舌尖抵住下齒背，舌面漸至硬腭，舌根后縮抵住軟腭，氣流從鼻腔出來，就這樣，人名。”江陽盡可能的把發聲過程給楊超躍講解清楚。

楊超躍學著江陽教導的發聲技巧，嘗試一遍：“人……抿。”

5分鐘后。

“人名。”

“人敏。”

“你怎么聲調也錯了呢，是第二聲！”

“舌頭要打蝴蝶結了。”

……

10分鐘后。

“人名。”

“人喵。”

楊超躍一本正經的讀出來，自己先笑趴在茶幾上。

在江陽嚴肅的目光下，趕緊重新坐好，繼續完成發聲訓練。

……

15分鐘后。

“人名。”

“仍民。”

“見鬼了，你第一個字居然發出了后鼻音，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

20分鐘后。

寫著訓練詞匯的A4紙被空調暖風吹得卷邊。

“張大嘴巴，盡量把舌根往后縮，體會氣流從鼻腔通過的感覺……人民。”江陽循循善誘。

楊超躍按照江陽說的方法，張大嘴巴，很認真的學，慢慢發聲：“人……民！讀對了嗎，江老師？”

“對啦！對啦！”江陽笑道：“很標準！”

“江老師，我學會一個詞了，可以吃一口嗎？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楊超躍看著茶幾上，已經有些涼了的豬腳飯，直咽口水。

“吃唄。”

“你不吃嗎？”

“想辣死我啊，我外賣快到了。”

總算教會了。

誒，不對。

江陽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怎么沒有系統從楊超躍身上薅到屬性的提示？自己明明教會楊超躍讀人民這個詞。

等等。

人民？

楊超躍手里握著筷子，正要往嘴里扒拉一口飯，筷子又被江陽奪去：“吃個錘子，教你教得我腦殼都暈了，讓你學的是人名，有后鼻音的，不是人民！”

楊超躍像只偷糧被逮的倉鼠，筷子懸在半空，眼珠隨著被奪走的筷子轉動，喉間發出小小的咕嚕聲：“這兩個詞有區別嗎？”

“區別就是你沒學會，今晚不能吃飯。”

“要死咧，快教我，我還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