黢黑的三生石前,冥君與地藏菩薩飄然而至。
冥君揚手招來一塊碧玉令牌,令牌對著石壁投出一道藍色光霧。光霧投照處,黢黑的石壁變得透明,如在壁上開了一扇窗。窗內景象如宇宙般深廣浩渺。數不清的書籍漂浮其中不可數量,如數不清的星星綴在無限的夜幕上。
漂浮的書籍厚薄不一、新舊不等,和人間書肆里常見的書籍沒什么不同。不過有些腐舊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有些則似有星光環繞!
片刻后,令牌上顯現長長一串數字。地藏菩薩面色悲憫,緩緩說道:“九日里,魂書又少了五千三百冊,比我們預料中多啊!”
冥君嘆息:“唉……她在地府的時間本就有限。怪那長舌鬼多事,生生浪費九日。她也是,什么時候變得那么聽勸,一個長舌鬼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地藏菩薩雙手合十:“你也知道,自那場劫難之后,她一直魂根不穩。每過一段時間不得不休息幾天。有沒有長舌鬼,那九天本也是她該休息的日子。不然,她哪里會是個聽任擺布的。知道你急,急也不可太苛求。”
神佛說話間,靠近“窗”邊的兩本魂書忽然“砰、砰”爆裂,化作血色粉末彌漫四周。魂書爆裂同時,“窗”下緊貼石壁鉆出兩株彼岸花花芽。待魂書血粉散盡,粗壯的花桿已長得高過八尺,大過人頭的彼岸花開得鮮紅。
“不是我苛求,留給我們時間不多了……”冥君指著彼岸花道:“你看,魂書爆裂,留取一捧魂塵寄存于彼岸花中,本是天地留給眾生的一絲生機,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凝力重生。現在,生機倒成了危機。花越開越多、越開越密,若哪天它們密得從石下冒出頂翻三生石,石內億萬魂書如濤天洪水傾瀉而出,地府將瞬間湮滅。
三界相生相勝,地府湮滅,魂無歸處、輪回受阻,凡塵會陷入無盡的循環。循環的漩渦,終會攪得天地重歸混沌。混沌之中三界不存,萬靈俱滅啊!”
“阻止魂書消亡的唯一辦法是引星辰之力修復。星辰之力非與星辰同源的天之四靈不能引動。你我急是急不來的。走吧,給她的魂根多點加持,盡你我之能助她一臂之力吧。”
菩薩揮去石上的“窗”,與冥君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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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花海里走來兩個小鬼,一個綠衣一個紅衣。紅衣肉眼可見的虛弱,綠衣背著紅衣,一步一步走得堅定。
紅衣小鬼伏在綠衣小鬼耳邊:“哥哥,累了吧,我們歇歇吧。”
“不累……”綠衣小鬼腳下不停,回頭笑著安撫小紅衣,“哥不累。馬上到了,到了我們再歇。”
“一個時辰前你是這么說的,一天前你是這么說的,一個月前你也是這么說的……”小紅眼中蓄滿對哥哥的心疼與不解,“哥哥,我們為什么非要去三生石?我才不信你就為了去高處看花海,看花海用得著急得片刻不肯歇嗎?”
“哥真不累,你輕的跟小雞崽兒似的,背著你哪里會累!你知道我是急性子,我就是想快點走到。看,看見前面黑黢黢的大石頭,我們已經快到了。”
“一個月前它也在那里。”小紅衣側臉靠在哥哥肩膀上,嘴撅得更高了。
綠衣笑著抬手揉了一把妹妹的頭頂。
不累是假的,但他不確定還有多少時間,所以,一分一秒都不舍更不敢浪費。
同一片風景入了不同的眼,各有各的解讀。
彼岸花花海綿延無盡,微風拂過紅浪翻滾,如熊熊火焰,炙烤著綠衣小鬼的心。
他能感覺到,妹妹魂力越來越弱……
他……很害怕,所以要更勇敢!
那人告訴他,每個魂靈在三生石中都對應著一本魂書,魂書記載著魂靈的生生世世。
魂靈在世間輪回,一遍一遍被凡塵腐濁,魂力越來越弱。魂力越弱魂書越舊。舊無可舊,魂書消亡,魂靈泯滅。
那人告訴他,唯一辦法,是穿過彼岸花花海,到三生石中找到妹妹的魂書,交給他。他有辦法修復。
綠衣小鬼沒想到花海這樣大,三生石這樣高。他不知道花海中還要走多久,不知道三生石里找不找得到妹妹的魂書,找到了來得及嗎?小鬼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綠衣小鬼趕忙用力甩頭。他要用力甩掉忐忑。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救妹妹。
“哥哥,”沉默許久的小紅衣在哥哥耳邊輕聲說:“我在想,若是某一天,我能化成一朵彼岸花站在這里,也挺好。你看她們紅紅的好漂亮。”
“不可以,”綠衣反應很大,大得嚇了小紅衣一跳。綠衣收斂心緒,柔聲道:“我的意思,妹妹想做一朵花可以的,但咱們不做地府的彼岸花。人間有好些漂亮的花呢,我們去做人間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