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仔細掂量了下錢袋，斟酌片刻。

最終，他選定了一把價值17兩銀子的“中力”小梢弓。

“伙計，麻煩取這把弓下來試試。”

伙計聞言，臉上立刻堆起職業性的標準笑容，恭敬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我這就給您取下來。”

弓身入手，微沉。

冰涼如銀的觸感，讓陳義很是滿意。

弓有禁忌，絕不能空放！

否則弓臂積蓄的力量無處釋放，便會損傷弓臂。

“客官，請隨我來，閣樓后設有試箭場，可供您試弓。”

伙計一邊說著，一邊引著陳義穿過雕花屏風。

穿過長廊，一處空曠的試箭區便出現在眼前。

廊外馬廄里，幾匹棗紅色的駿馬打著響鼻，不時發出幾聲嘶鳴。

引得陳義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伙計見狀，笑著介紹道：

“客官，這幾匹皆是上等的伊犁馬，性格溫順，稟性靈敏，可要小人為您牽出一匹，騎馬試箭一番。”

陳義心中一動，在這世道，馬匹可不便宜，絕非普通人家能養的起的。

更別提伊犁馬這種優質騎乘馬了。

即便是普通的伊犁馬，少說都值四五十兩銀子。

而眼前這幾匹上等伊犁馬，恐怕價值要上百兩了。

這等駿馬誰不想騎上一番？

可陳義深刻明白一個道理：玩不起就別碰。

他壓下心頭熾熱，搖了搖頭道：

“還是算了。”

陳義徑直走向試箭臺，只想快些試試手中這把弓。

他目如鷹隼。

屈膝、拉弓、松手，動作一氣呵成，絲滑如德芙，堪稱完美。

“靶心，此箭必中！”

嗖——

箭矢破空，攜巨力，毫無懸念的射中靶心。

如此一幕，讓站在一旁的伙計露出錯愕神情。

箭術不比其他。

失之毫厘，便是差之千里。

只一箭便正中靶心，

浸淫箭術數年的箭手，做到這一點并不難。

但若是換用一把從未使用過的新弓，即便是玩弓幾十年的老箭手，也未必能輕易做到。

新弓的拉力、手感與老弓完全不同。

箭手需要時間摸索適應。

伙計愣神的功夫，陳義已再射一箭。

這一箭，依舊穩穩命中靶心！

一次或許是偶然，可兩次命中靶心，就不得不令伙計心驚了。

伙計瞳孔微縮，看向陳義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敬畏。

再看陳義。

他面色微紅，呼吸略顯急促，輕輕甩了甩脹痛的手臂，心中暗忖：

【此弓拉力太大，對身體負擔不小，連開兩弓，中間得隔三息。】

三息時間，太過致命了！

如此一來，射殺巨齒虎的機會，便真的只有一箭了。

陳義壓下心中思緒，輕聲道：

“這把小梢弓，我要了，包起來！”

伙計聞言大喜，連忙應道：

“得嘞，客官您這邊請...”

...

柜臺前，陳義取出錢袋，正準備付錢。

忽然，他余光瞥見不遠處弓房中的一物。

若沒記錯，那間弓房，伙計并未帶他進去看過。

“先生，先等等，那間弓房里的弓我還沒看過。”

賬房先生一臉堆笑，解釋道：

“客官，您有所不知，那間弓房里放的都是一些廢弓，并不售賣。”

陳義眉頭微皺，疑惑道“廢弓？”

賬房先生點頭道：“沒錯，廢弓”

陳義沉吟片刻，依然開口道：

“先生，可否將那把弓拿于我看看”

賬房先生略微猶豫，還是讓伙計將弓取了來。

陳義手持弓身，心中卻暗喜：

【果然是反曲弓】

賬房先生見陳義面露喜色，不由得苦笑一聲解釋道：

“客官有所不知，此弓雖看似精巧，可卻是一把廢弓。”

“數年前，掌柜曾北上辦事，從草原帶回來一把殘破大弓”

“那把大弓造型奇特，比同等拉力的弓箭省力三分，頗為神奇”

“造弓師傅便依其樣式，嘗試仿造。”

“可惜那把弓太過殘破，似乎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這幾年來，弓箭師傅始終未能成功仿制出來。”

“此事最終也就擱置了...”

陳義聽著賬房先生的敘述，目中閃過些許追憶。

前世讀研期間，正值《ZH傳》熱播，班里有個好看的單身女碩士，十分迷戀此劇。

陳義為了追她，曾翻越了大量的史實資料。

其中就有關于蒙古族利器“反曲弓”的詳細記載。

陳義輕撫弓身，低聲自語道：

“徒有其形，卻無其神”

“弓臂彈性與強度不足，滿弓易崩。”

陳義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一道贊許聲：

“不錯！”

陳義轉身望去，只見一名灰衫男子快步走來。

男子面容方正，眼神堅毅，臉頰下方有一道淡淡的傷疤，延伸至衣領深處。

賬房先生神色一肅，拱手道：“掌柜”。

陳義微微一怔，他本無意借助王朝的關系，可還是恰巧在此碰到了藏弓閣掌柜！

馮俊走到柜臺前，拱手道：

“本人便是藏弓閣的掌柜：馮俊，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陳義拱手回禮：“陳義！”

馮俊目光微移，落在陳義手中的那把反曲弓上，語氣平靜，帶有一絲追憶道：

“五年前，我北上草原，曾遇一伙兒流竄的匈奴人”

“他們的首領自稱是兀良哈部的第一巴圖魯，兇殘無比。”

“那伙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我看不過眼，便親手摘下了他的腦袋。”

“那把殘弓，便是從他們手中繳獲的。”

“只可惜在那場激戰中，弓箭不慎被毀，至今我依舊無法參透此弓精髓。”

陳義輕輕撫摸著弓身，隨口說道：

“此弓精髓，關鍵在于“反曲”二字”

“平日里不上弦時，弓身自然彎曲，狩獵時則需將此弓反曲上弦。”

“與尋常弓箭想比，此弓的弓身變形更甚。”

“正因如此，它才能在拉弓時更加省力。”

馮俊目露驚奇，未曾想到眼前之人竟能一眼看出此弓優劣：“不錯，正是如此。”

陳義忽然話鋒一轉，反問道：“敢問馮掌柜，弓身形變更甚，究竟是好是壞？”

馮俊眉頭微皺，深思片刻，拿捏不定道：

“弓身形變越大，拉力便越強，這自然是“好”

“但形變過大，也會對弓身造成損害，這便是“壞””

“因此，弓身的形變應當適度，不可一位追求拉力而毀了弓”

陳義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

“非也”

馮俊眼中閃過一絲好奇，追問道：“小兄弟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