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鳳凰墟】

新翻的泥土泛著腥氣，姜窈的繡鞋陷在濕軟的壟溝里。裴瑭扛著鋤頭在前面蹦跶，將謝無咎布下的星陣踩得亂七八糟。

“三哥！那是引雷符！“

“管它呢！“少年揚起沾滿泥的榆木弓，“小妹快看，蕪菁苗冒頭了！“

晨霧中傳來金鐵相擊聲。姜窈撥開沾露的蕪菁葉，見謝無咎正用弒神刃翻土，刃尖挑出的蠱蟲殘骸堆成小山。

“師父改行當農(nóng)夫了？“

“種菜比殺人難。“他彈指燒焦妄圖逃竄的蠱王，“尤其某些人專招蟲子。“

【巳時·裴府祠堂】

裴夫人將三柱清香插入龜裂的爐鼎，香灰突然凝成鳳凰形。

“蕭明衍的殘魂還在往生河徘徊。“她撫過姜窈腕間新添的疤痕，“昨夜你爹又夢見西疆的狼煙。“

供案上的虎符突然震顫。姜窈捏起沾著泥土的銅符，發(fā)現(xiàn)背面刻著陌生的圖騰——九頭蛇纏繞著破碎的星盤。

“是南詔巫族的印記。“謝無咎的銀發(fā)掃過符面，“看來有人嫌命長。“

【午時·地窖】

陳年酒香混著血腥氣漫上來。姜窈踢開第七個空酒壇，在墻角找到半卷羊皮地圖。

“這是......“

裴錚的刀疤在燭火中忽明忽暗：“你娘懷你那年的西征路線。“

泛黃的地圖標著朱砂圈，恰是如今種滿蕪菁的鳳凰墟。姜窈的指尖掠過某個蛇形標記，羊皮突然自燃，灰燼中浮出句偈語：

“九首噬月，蕪菁泣血。“

【未時·湯池】

藥霧蒸得梁木發(fā)潮。姜窈戳了戳謝無咎心口新愈的疤：“南詔巫族與你有舊怨？“

“舊情人算不算？“他掬水澆滅她驟然豎起的眉，“三百年前屠巫族時，漏了個女祭司。“

池底突然浮起串氣泡。姜窈的弒神刃刺入水下，挑出只青銅鈴鐺，鈴舌刻著與虎符相同的九頭蛇。

“聘禮？“她將鈴鐺系上他銀發(fā)。

“催命符。“謝無咎碾碎鈴鐺，蠱蟲的慘叫驚飛窗外青鳥。

【申時·錦繡閣】

裴夫人拆開嫁衣內(nèi)襯，將玄鐵軟甲縫進金線牡丹。姜窈咬著線頭嘀咕：“穿這個拜堂，能把謝無咎跪骨折。“

“要的就是這勁兒。“裴玨晃著新打的鳳冠進來，“二哥給你鑲了九百顆倒刺。“

窗外忽有鷹唳。裴琰的箭矢穿透信箋釘在妝鏡上，南詔紫檀紙滲出黑血：

“丙寅日，取裴氏女心頭血三盞，換謝無咎全尸。“

【酉時·觀星臺】

謝無咎的星盤裂開第七道縫。姜窈將鳳冠砸向兇煞位，珠翠驚散漫天星河。

“九頭蛇是沖我來的。“

“是沖我們。“他握住她沾滿星砂的手，“三百年前那女祭司，曾在我心口種過情蠱。“

夜風卷起占星紙，露出背面胭脂寫的生辰帖。姜窈在卦象裂隙間看見陌生女子倚在他榻邊，腕間九蛇鐲與虎符圖騰嚴絲合縫。

【戌時·灶房】

槐花蜜熬到第三沸時，姜窈將砒霜撒進糖罐。謝無咎倚著門框冷笑：“謀殺親夫？“

“喂老鼠。“她舀起毒蜜澆灌蕪菁苗，“某些人招蜂引蝶的本事，比蠱王還毒。“

裴瑭撞翻窗欞滾進來，懷里抱著被蛇咬傷的猞猁：“小妹快看！這蛇頭上有角！“

蛇尸額間的肉瘤裂開，露出半枚帶血的九蛇扣。

【亥時·地脈】

往生河水突然倒灌。姜窈踩著謝無咎的銀發(fā)躍入漩渦，在三百年前的戰(zhàn)場上抓住佩劍——

正是裴錚如今供在祠堂的那柄。劍穗平安符突然開口，傳出今世父親的嘶吼：“窈窈回來！“

【子時·蕪菁田】

姜窈咳著血沫從陣法跌出，掌心攥著片帶血的巫族衣角。謝無咎的銀發(fā)纏住南詔信煙：“丙寅日快到了。“

“正好用喜宴做鴻門宴。“她將喜帖甩向夜空，“請他們喝砒霜合巹酒。“

裴瑭的驚呼自田壟傳來：“小妹！蕪菁開花了！“

殷紅的花苞在月下蠕動，宛如新生心臟。